少年听着风镜思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竟也没觉得烦,他转头看着角落里挂着的那盏灯,那灯有些昏暗,随着马车的晃动也悠悠小幅度晃动着,在这片拥挤的空间里努力散发着自己的光热。
半晌,他垂下眼睫,一点点掩去了自己眼底的柔和,轻轻应道:“嗯。”
自从母亲去世,他在这世上就已经没有了任何亲人。母亲一直他努力活着的希望,哪怕是生活再困苦,周围人再怎么看他们,他也觉得无所谓。可直到失去母亲,他自己孤苦一人在世间苦苦挣扎,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他恍然便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没什么意思。
所以当他缩在破落巷口发呆时,有人过来对他动手,他也没什么反抗地任由他去了。
他不喜与外人接触,也厌恶外人触碰,如今风镜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他,起初他还可以坚定拒绝,可如今他竟然渐渐的可以接受了。
少年坐在角落里抱紧双腿,长长的睫毛颤啊颤的,一时显得脆弱又无助。
风镜思看着他这副模样,顿时又动了恻隐之心,她小心翼翼靠近他,低声道:“我,我瞎说的,你不要难过。自己的生活还是要自己决定,不要太顺从外人的意愿。”
少年抿了抿唇,闷声道:“我知道。”
“对了,”风镜思把心下憋了许久的话终于问出声来,少年有些疑惑地看向她,风镜思看着他黑亮的眼瞳,一时有些罪恶感,但她还是咬了咬牙,低低道,“你手腕上的图案,我可以看看吗?”
“什么?”少年面上有了一丝茫然,他伸出手腕看了看,眸光触及到那枚精致的图案后才想起这东西来,他把白皙的手腕伸到风镜思眼前,蹙眉道,“你认识?”
风镜思细细打量着那图案,绞尽脑汁去想她到底是在哪看过这东西:“有些眼熟,你这个是从小就有的还是自己刻的?”
少年手腕上的图案极为精致,整个用淡金色的线条画成,不大不小正巧覆盖了整个左手手腕内侧,那图案似乎是浅浅滴落的水滴一般,水滴内似乎是龙飞凤舞地刻了一个什么字,那字组合在一起,便巧妙构成了一个圆圆的图腾。风镜思自己辨认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只觉得自己应当是见过这个标志的,但细细想去时,又什么都记不清了。
“记事起便有。”少年看风镜思想的艰难,便又把手缩回了袖口,他淡淡道,“我不在意这个。”
风镜思点点头,也不再难为自己的脑袋,便随口道:“我暂时想不起来了,不过等我想起来我会告诉你的。”
“随你。”他高贵冷艳地吐出两个字,便拢着衣袖不再做声。
正巧此时马车一停,外面那两人跳下马车,撩开帘子笑道:“咱们到了。”
风镜思看着帘子后面黑漆漆的天色,心头突然有种强烈的不详之兆浮现出来。
云娘和那个同她一起的男人把马车上的少年少女赶下来,风镜思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下暗暗做着打算。
眼前的场景极为陌生,但以马车行走的速度和时间来看,这里离他们待过的那间柴房应当不算是很远。以周围围着的建筑来看,他们应当是被带到了什么地方的后院,而且不会是通过大门正经走进来的。
察觉到这群少年少年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环境,云娘脸色沉了沉,把他们带到偏僻的一处屋子,随手推了个人进去,板着脸冷声道:“进去进去,都进去。”
她身后的男人把少年少女们推进去,云娘靠在门边道:“我告诉你们,别想着逃跑这种事,外面我会叫人时时刻刻守着你们,若是有一个不听话的,明日一整天你们便给我饿着肚子吧。”
说罢,她哼着小曲儿把大门一关,哐当一声落了锁,风镜思听着外面的动静,隐隐约约听到云娘和那个男人抱怨道:“你说说,那位大人若是还在,直接像柴房那边下个禁制就得了,还省的咱们费心费力找人来看。”
大人?风镜思蹙眉,隐隐约约觉得这绑架一事恐怕没那么单纯,她想着这镇子上做官的人,想来想去也没一个熟悉的,又开始后悔自己平日里对碧禧城的事半点也不关心了。
云娘果然说到做到,也不过半刻钟,云娘领了两个人过来,对守在门外的男人道:“今晚你和他们两个守一晚吧。”
“可以。”那男人应了一声,云娘便放了心,自己悠悠走了。
屋子里的少年少女紧张兮兮地凑在一起,说话也不敢大声说:“这屋子什么都没有,就让我们在这里待着吗?”
这间屋子虽然位置偏僻,但空间倒是很大,只是房里空荡荡的,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个床榻也没有,只有几把矮凳在一旁放着。
风镜思也不客气,她这一日累的半死,当即跑过去拿了三个矮凳过来,她把其中两把递给黎依依和默不作声的少年,黎依依道了声谢,动作小心的坐在了风镜思旁边。
那少年倒是没坐,他把凳子放在一旁,干脆利落地坐在了地上。
风镜思眼底有浅浅的笑意溢出来,她心下笑了几声,心道这人不是挺温柔的嘛,知道凳子不够还让给别人坐,偏生还板着脸冷冰冰的模样。
不过考虑到这人还在发着热,风镜思拍了拍衣裙站起来,强硬拉着他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挑唇笑道:“可怜可怜你,给你坐了。不许拒绝。”
“……”少年别扭地坐在那里,半晌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