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岐狠狠剜了祁云湘一眼,正欲连皿晔那杯酒也端过来,谁知皿晔将酒杯夺了过去,道:“云湘王爷要祝咱们白头到老,岂能不喝?横竖回到京中来,没什么事情做了,喝醉了正好明日在家休息。”
诚然,皿晔的酒量是没问题的。但苏郁岐的话说在了前头,他这个没问题的,也得有问题。
“好啊,正好皇上不是给我三日沐休在家休整么,索性和你一起一醉方休。”苏郁岐白了祁云湘一眼。
这算是偷鸡不成么?算吧。不过好在虽然睽睽众目,但真正懂得三人之间的猫腻的并不多。
或者说,除了陈垓知道点什么,其余人都是糊涂着的。也就无所谓什么丢不丢人了。祁云湘一脸坦然。
祁云湘开了这个先河,文武百官便都开启了敬酒之路,小皇上稳坐上首的位置,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似稳坐,实则如坐针毡。
苏郁岐在朝中的影响力,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尤其是这次赈灾归来之后。
他听说苏郁岐回来那天,江州满城百姓夹道相送,还将自己家里最宝贵的东西都拿出来送给苏郁岐,苏郁岐都没有收。
他还听说,如今江州的百姓心里,对苏郁岐的爱戴已经超过了他这个皇帝。
那不过是江州一城,没什么好担忧的。可现在满朝文武都在给她敬酒,看她的脸色,在他们的眼中,可能连他这个皇帝都不及她了。这如何还能让他坐得住?
苏郁岐也意识到不对劲,在喝了几杯之后,暗暗朝皿晔使眼色,皿晔亦是瞧出了这里的文章,立时会意,在喝下一杯酒之后,佯装醉倒,一把握住了苏郁岐的腕子,“我……对不住,我喝醉了。”
立时头一歪,就醉了过去。
苏郁岐唤了他几声,他睡得沉酣沉酣的,甚至还起了鼾声,苏郁岐脸色难看到极点,难为情地看着小皇上,“皇上,玄临不胜酒力,喝醉了。请准许臣将他送回府中。”
容长晋道:“找两名可靠的宦侍送回去就好了,今日是为你设宴,你缺席似乎不大好吧?”
语气已经隐隐有不悦。
“也好。”
两名宦侍立时走了过去,想要将皿晔扶起来,无奈皿晔死死握着苏郁岐的手腕子不放,任那两名宦侍如何掰也掰不开。
“皇上,您看这……”苏郁岐一脸为难。
皇上也一脸为难。
那两名宦侍又试着掰了掰,这一下,皿晔的似乎松了一松,两名宦侍一高兴,正要再努力一下,没想到皿晔“哇”一声,吐了两人一身的秽物,两人躲都来不及躲。
殿里立时弥漫起一股难闻的气味,苏郁岐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皿玄临你也不用这样搞吧?
一旁离得最近的东庆王嫌弃地捂住了鼻子,离座老远。
容长晋捂着鼻子,无奈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散了吧,都散了吧。赶紧让人清理一下。”
逃也似的从后面的偏门出了凝馨殿。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祁云湘带头道:“皇上让散了,那就散了吧。”
宰辅大人都发了话,大家一哄而散,都逃出了凝馨殿。
祁云湘晃到苏郁岐和皿晔面前,龇牙瞧着两人,鼻子里哼出一声,“戏演得差不多了,该回家就回家吧。”
方才还吐得昏天黑地的皿晔,忽然就风止云息了一般,悠悠然站了起来,“散了,走吧。”
苏郁岐捂着脸站起来,今日丢脸丢到这份儿上,委实是没脸见人了。
皿晔拉住她的手,并肩走到祁云湘面前,道:“今日谢你没拆穿之恩。”
“你不用谢我,我也不是为你。”祁云湘瞥了苏郁岐一眼,苏郁岐尚用手捂着脸,目光透过指缝看他,他撇嘴笑了笑,“脸都丢尽了,捂又有什么用?又欠我一次人情,记住了。”
苏郁岐这才把手放下,露出一张红透的脸,“好,记住了。”
皿晔冷冷瞧着祁云湘,“她与我一体同心,她欠的,就等同于我欠的,日后我会还你的。”
祁云湘冷冷的,缓缓的:“你还,不作数。”
皿晔的眸光骤冷,一句话未再说。两个人互不相让,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互相对看着。
“走吧走吧。”气氛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苏郁岐站在中间,头疼得很,除了选择逃避,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化解。
从凝馨殿出来,到宫门口,三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苏郁岐和皿晔上了马车,云湘则是骑马,三个人,分两路,各回各家。
苏郁岐倚靠在马车里,望着皿晔,恹恹的,相比于她的郁郁寡欢,皿晔倒显得寻常。
“今日若不是你,怕是不能善了。”苏郁岐道。
“想事情也太简单了,一个小小的鸿门宴,能起到什么作用?无非是,把一池本来就很浑的水,搅和得更浑一些罢了。”
苏郁岐晓得,皿晔说的,是当今的小皇帝。
“他的确是太天真了。”
苏郁岐也叹了一声,瞧着皿晔,“玄临,今日的事,连累你跟着受委屈了。”
皿晔瞥她一眼:“你如今还要跟我说这样见外的话吗?”
“我错了,不说了。”
“认错认得倒是麻利。”
“那要看向谁认错。”
这倒是。苏郁岐向谁低过头认过错?没有!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半晌,苏郁岐敛了笑容,正色道:“玄临,明日给云太子下请帖,请他到府上坐一坐吧。”
皿晔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