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闹腾了一番之后,就开始忙活了。毕竟除夕在即,家里总是要打扫干净的。虽然是平房四间,门总是不少,每扇都要揩抹干净,等着贴春联。还有炉膛里的肉和鸡鸭,也要早早地炖好,因为村口的土地庙总得去一去,上柱香不是?
欧阳正很快就加入了忙活的队伍,门一扇一扇地被他卸下来,放到院子里,又打来水,用抹布一点一点地揩抹擦洗着。
爷爷则拿着一个方凳,坐到了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翻看着。看了一页,再翻下一页时,就将手指点放到嘴里蘸蘸。
“爷爷,那样不干净不卫生,”欧阳正看不过眼,提醒道。
“有什么卫生不卫生的,30年前,我们这里的人还没有谁早上起来要刷牙呢,排场都是吃饱了喝足了,慢慢养出来的。别说我们,就是当年的皇帝,没登基前,也就是一个傻瓜儿相,谁也不比谁高贵,”爷爷淡淡地答道。
高贵?欧阳正的脑海里立即出现了莫晓云的妈妈。
她的样子叫高贵吗?
欧阳正并没有觉得她高贵,反倒感觉有一种土财主暴发户的味道。
欧阳正现在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了,都是爷爷教的。
“阿正,你觉得古时候皇帝为什么金口玉言哪?”爷爷看到欧阳正脸上似乎有笑意,跟着问了一句话。
“那简单啊。皇帝为了显示自己不同于老百姓,说他是天的儿子。天的儿子,当然说一不二了。即使他错了,也不让人说。被人指出了错误,皇帝还能是天的儿子吗?”欧阳正说道。
“是啊,你这些年书没白念,”爷爷赞成着,“所以,你在单位里,哪怕领导错了,你也别说。舌头和牙齿谁硬谁软?当然是舌头软牙齿硬。谁先掉?当然是牙齿。谁硬谁先玩完。”
欧阳正暗暗感叹爷爷的本事,他老人家绕了一个大圈,还是在教育自己。
欧阳正在建康的时候,有好几次准备向慕容老专家说心里话,不赞成草草结案。可最后,他还是主动提出存疑结案,这也同样是爷爷的原因。
牙齿和舌头的例子,爷爷说了可不止一次。
“对,您教育得对,”欧阳正附和着。其实,他并不能苟同这个观点。服从领导,和牙齿舌头谁先掉有关系吗?领导不是神,也不是天子。
可这些,欧阳正只能想想,不能说。
爷爷还打算说什么,欧阳正的手机响了。
欧阳正一看,是阮小玲,赶紧接听了。
“你的家人,喜欢我的礼物吗?”阮小玲在电话那端问道。
“喜欢喜欢。非常喜欢。要是你过来,保证他们更喜欢,”欧阳正答道。
“你真好玩。一会儿很严肃,一会儿又没正形,”阮小玲乐了,“我真说不好,你是一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那你就多花点时间,深入研究呗。其实,我也想多花点时间,研究研究你,”欧阳正差点把这个话说成了深入深入研究你。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敢。
“好啊,你提前一天上班,我也请一天假,我们就能在建康相处一天了,”阮小玲提议道。
欧阳正心里急速地运算着。这么说,他初四就得到建康去,那自己和家里人呆一起的时间不就少了吗?
“行,行,我们家阿正有空,他不去,我打断他的腿,”爷爷在旁边插话道。
“呵,”欧阳正苦笑了。
“这位是您的?”阮小玲好奇地问道。
“我爷爷,”欧阳正硬着头皮答道。
“爷爷好,”阮小玲很机灵地叫了一声。
“好,好,好。哪天过来,让爷爷看看,再报个生辰八字,让爷爷替你算一算。其实爷爷就是不算的话,也能推出来你是做什么的,”爷爷说起来就没个完了。尽管手机此时还在欧阳正手里。
“啊,爷爷这么神?”阮小玲在那边惊呼起来。
欧阳正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黑了。
“不是神,是算,”爷爷乐呵呵地说了起来,“你呀,是做服务工作的,我再推一推,嗯,不是端茶递水的那一种服务,应该是比那种服务工作要好。”
“啊,”阮小玲在那边惊呼起来,“爷爷,您太神了,真神。过些日子,我一定和欧阳正一道过来,看望您老人家。”
“好,好,”欧阳正的爷爷终于看到了孙子的脸色,没再说下去了。
阮小玲也没再和欧阳正多说什么,只是说那我们就建康见,来的时候,发个信息给我。
欧阳正再想说什么,阮小玲已经挂断了。
阮小玲这个电话挂断的速度太快,快到让欧阳正有些不知所措。
是爷爷刚才的话让她不高兴了?
还是她的家人就在旁边,她不方便多说?
欧阳正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可是,他又说不上来。
等欧阳正回头去拿另一扇门,他突然看到父母就在他的身后,正在说着什么,见到欧阳正转身,他们又匆匆地去忙其他事了。
也许是自己的岁数大了,大到让长辈们对自己的婚姻大事,由心中暗急,变成了迫不及待。
那一扇门被欧阳正用肩膀撑住,下面用手托着,还没来到外面,手机又响了。
“今天怎么这么多电话啊,”欧阳正奇怪了。
是小马?
他放下门板,一看手机,原来是莫晓云。
“老大,怎么接电话这么慢,在家忙呢?”她问道。
“是啊,我可是天生劳碌命,”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