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庄主年近四十,中等身材,相貌普通,眉角间挂着愁容,两只眼深陷进去,面色蜡黄,似乎几天都没睡上好觉。
里面家属忙碌,通过他们交谈,林逸得知:那个男孩叫做小宝,前段日子和几名村童去淮江游泳,被水草缠住脚踝,挣脱不开。玩伴们吓得爬上岸,均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他呛了几口水,沉河溺亡,终于缓过神,跑回家报告父母。
小宝爹娘忽闻噩耗,哭得死去活来,连夜请乡亲帮忙。可当时天色正黑,且淮江水急,等他们赶到,孩子已不在原地,众人寻尸未遂。直至第四日下午,才有人用竹篙探到异物,原来男孩被水冲走,半途卡在岩缝中,遭鱼虾啄食。
乡亲们潜入水底,合力将男孩打捞上船,家属找大夫确认过死讯,筹了几两银钱作为谢礼,便把尸首送往义庄安置。
杜永福指挥杂役布好灵堂,又叫来入殓师,为男孩抹粉画眉,增添几分生气。忙完活计,他走向门外,轻声问:“诸位要办丧事?”
林逸亮出腰牌,杜永福恍悟道:“哦,原来是灵官大人,还恕杜某未曾远迎。”说着,稽首行了一礼,态度恭敬。
林逸赶紧扶住他,自己身份不同往昔,责任感也随之而来,转过念头,正色道:“杜庄主,小子刚接天尊调命,听闻贵庄最近遇上些麻烦,可否找个僻静地与我细说?”
杜永福抬头望了眼天色,约至申时,思虑道:“那行,我叫厨子备宴,咱们边吃边聊。”
林逸长途奔波,确实有些饿了,欣然应许:“劳烦庄主,小子不胜感激。”
杜永福领着二人,在南边庭院坐下,摆上四荤四素四凉菜,又温两壶黄酒,热情款待。等林逸动筷,他起身敬了一杯,说道:“大人,杜某这庄里出了点怪事,求您帮我看看。”
“请教详细。”林逸沉着道。
杜某叹了口气,眼神凝重,徐徐开口:“从两个月前开始,庄里长工连续失踪,遗体也屡次遭窃,按理说工人们断不会盗尸潜逃,此事成了悬案。杜某通告官府,差役们过来盘查,逗留数日,暂封义庄。期间一位官差见到怪影,出门追寻,未料一去不回,离奇消隐。后来,几名官差跑回衙门,报给老爷,认定是妖邪作祟,这才百里急书,传到天枢峰求助。”
林逸知晓大概,当即肯首答应。晚宴吃罢,杜永福将二人带到西院一处厢房,安排住宿。林逸放下笈囊,吩咐顾婉兮先歇睡,留黑鹰陪伴,让她俩能有个照应。自己则跟杜永福出了门,今晚准备守夜巡查。
途径灵堂,小宝家属正跪在地上,往铜盆里烧黄纸。中央木床上停着尸体,小男孩眼皮紧闭,脸颊上抹了两团红胭脂,栩栩如生。
林逸走进堂中,经杜永福介绍,与小宝家人见过礼数,说明来意,若他们碰到什么怪事,就找自己处理。
另一边,顾婉兮坐在床沿,打水泡脚,抬头望去,屋外树影映在窗纸上,沙沙摇曳,夜风穿过走廊,尖鸣呼啸。
顾婉兮和黑鹰闲聊几句,拧干毛巾,擦拭白皙的脚掌,再站起身,开门泼水,回屋就寝。
蜡烛徐徐燃烧,垂珠落盘,微火摇摆,时近子时。“吱呀——”忽闻门扉开启,烛光猛然一黯,几欲熄灭。顾婉兮翻过身,揉着眼角呢喃道:“是林大人么?”
“顾小姐,外面没人!”黑鹰厉声示警。
顾婉兮闻言惊坐而起,但见木门打开两尺空隙,刚好够一人出入,可屋里空空如也,压根没有生人气息。
她目露惶恐,和黑鹰面面相觑,颤声道:“莫非是什么脏东西?”
黑鹰眼珠猩红,迟疑道:“顾小姐,刚才你泼水时记得关门没?”
顾婉兮点点头,脸色难看。黑鹰踌躇道:“要不我们去找林公子,在他身边至少安全点。”
“我也这么觉得。”顾婉兮咬住嘴唇,慌忙起身,几下穿好衣衫,端着烛台出门。
走廊中月光惨白,树影憧憧,风声呜咽。她加快步伐,却听见一位女子在耳边低语,寒风拂卷,吹熄蜡烛,登时吓了一跳,破音叫道:“谁!”
“有鬼啊……”隔壁屋里传来男子呼喊,嗓音压在喉咙中,隐不可闻。
顾婉兮立马扭头,却见屋内烛火敞亮,一道长达丈许的猫影映在窗纸上,漆黑如墨,纵闪即逝。
顾婉兮打了个哆嗦,想起这声音是温良那老头,犹豫片刻,走到窗前,用手指捅破白纸,窥探屋中情况。
视野朦胧中,瞧见里面停着一具少妇尸体,身材窈窕,穿着白裳,两眼圆睁睁瞪向天花板,面貌扭曲,脖颈间布着一圈淤痕,似是上吊缢死。温良瘫坐在地,连连退后,挥舞着双手,喘着粗气吞吐道:“姑娘……冤有头债有主……您若死不瞑目,就去找仇家报复,何必吓唬我这无辜老儿?”
“嗬嗬嗬。”女尸喉咙里发出怪吟,缓缓放下双腿,翻身站起,倾斜着脑袋,一步步朝温良走去。
老头被逼到墙角,无处可逃,女尸突然伸出一只手,掐住他脖子,温良脸庞涨成通红。接着,将他拖入棺木内,顺手拉过棺材板,正要躺下,猛地回眸看向窗户,好像发现有人偷窥。
顾婉兮骇得当场呆住,浑身僵硬。而那女尸则咧开嘴角,诡异一笑,搂着温良躺倒,彻底掩上棺材盖。
“砰、咚!”木棺中响起剧烈动静,仿佛野兽在撕咬猎物,血水顺着缝隙流淌滴落,一地殷红。
顾婉兮吓得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