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飞白不会骑马这件事,说起来也不足为奇。
他生长在蜀地一个最偏远贫穷的小山村,县太爷家的一个小妾就可以作威作福,压得一村子的人喘不过气。
他哪里来的机会买马?
别说买马,在来京城以前,他连马都没有见过。
稍微有钱一点的人家,出行时用的不是骡子,就是梨田的牛。比如教他读书的闻先生,家里有一头牛,就已经是十里八乡稍微富裕的人家。
江飞白此时听了规则,心里慌张。但他不是轻易服输的性子,既然决定来试一试,就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一听规则就吓破了胆,睃着眼睛就想溜。
他按下慌乱的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冽的空气让他微微镇定了下来,他寻思着要怎么才能通过第二场。
最好的方法是找匹马骑一骑。骑射排在第二场,如果他的次序排在前面,他就可以在比完第一场后找个机会,偷偷溜出去。
他记得客栈的后院里有个马棚,里面有一只瘦马和一只老马。
他摸了摸怀里仅剩的两个银裸子。他出门时,村里三十几户人家凑了三个银裸子给他,一共是三两银子。
他一直舍不得花,一路上都没有动用。平日里风餐露宿,只是吃些打来的野味。
后来快到京城,许清菡因为连着吃了几日篝火烤的食物,嘴角起了泡。他走了老远到附近的村庄,花了一个银裸子给她换了几顿熟食。
剩下的这两个银裸子,可以让掌柜的通融一番,让他骑骑那匹老马。
江飞白打定主意,稍微定下心来。立在风中,镇定自若的样子,和周遭几个四处乱瞄的参试者明显不一样。
就有两个人就在地下钱庄压了他能入围。
巳时一到,杨凯向高毕请示后,走到台前,大声宣布道:“第一轮比试开始。参试者们到这边来抽取顺序,按次比完,入围者方可参加下一场。”
参试者们一拥而上,京兆尹派来的捕快们勉强维持着秩序。
江飞白在一片乱挤中,抽到一个三百九十九。
他心里一沉。
放眼望去,参试者不过六七百人这样,他的次序偏偏不早不晚的,排在中间。他要找什么时候溜?
杨凯的副手看众人抽完签,扯着嗓子大声道:“人数太多,只能行此策。大家按次序排好,五人一组,一组一组来。”
第一组成绩平平,四个人都举不起那块二百斤的石头,只有一个在试第二次的时候堪堪举了起来。围观者一片喝彩。
一片吵闹声中,江飞白心里着急。他对举石块较有把握,但他排在第八十组,按照这个速度,时间不够他来回一趟。
他想破了脑袋,就把心思打在了场上的马上。
场上拴着三匹油光发亮的黑马,台上的大人看着不好说话,但他的副手或许可以通融,让他试试。
正寻思着,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一阵欢呼。
原来是有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看着屠夫模样,举起了三百斤的巨石。
这男子的面色涨红,眉头紧锁,热汗涔涔地流。
“这就是东街的毛屠夫。”有人这么一喊,毛屠夫的名字顿时就传遍了全京城的巷子。
毛屠夫抖着手,颤巍巍地抱着石块。他突然成为了这个小世界的中心,心里一派欢喜。
毛屠夫砰地一声把石头摔在地上,昂首挺胸走到一旁。双手又酸又涨,但二十几年来,他从未如此刻这么快活过。
时间过得很快,不久就轮到了江飞白。
江飞白面无表情走上前,在一字排开的五组石块中,选择了第二组。旁观者看着这个书生打扮的人,不由摇摇头,心想又是一个来碰运气的举人。便把目光投在了他身旁一个身强力壮的后生身上。
杨凯的副手拿着毛笔,站在一旁记录参试者的成绩。江飞白眯着眼睛,打量了三个大小各异的石块一番,选择了二百斤的。
从前,熊伯伯总让他扎马步。待到他年纪渐长,又在他的一双手上挂上几个装水的木桶。桶里的水一点一点加,到了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举起多少斤的东西。
江飞白站在二百斤的石块面前,扎好马步,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抬,巨石顿时被抬了起来。
江飞白没料到二百斤的巨石竟然不算很重。他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个动作,是他跟许清菡学的。放下这块石头,他又走到了二百五十斤的巨石前面。
围观者们没想到,这个看着瘦弱的书生竟然一脸轻松抬起了石头,此刻见他试图抬第二块,不由兴致勃勃地望了过去。
江飞白重心微微下沉,像刚才那样,用尽全力,第二块也离了地。
众人不由啧啧称奇起来。江飞白充耳不闻,又要去试第三块石头。
帷幕后面,一直缩在狐皮大椅里的高毕坐直了身子。
小厮笑着凑趣:“别人都是一眼挑中了石块,此人倒好,竟是一个一个试过去,倒像是不知自己气力几何的傻子。”
高毕看了杨凯一眼,杨凯只顾往台下瞧,没听见的样子。
高毕冷笑,从怀中抽了一个手炉出来,小厮忙接过放在地上。
高毕嗔道:“没眼色的东西!傻子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这个人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是哪个世外高人教出来的弟子,只一心教了他世上最好的武艺,却怕他逞凶斗狠,有心不告诉他真正的实力。”
小厮知道高毕这是指桑骂槐,忙低头诺诺道:“奴才有眼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