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毒案这么大的事,很快就随着秋风吹遍了京城的角角落落。
贩夫走卒们纷纷赶来看热闹:
“这是怎么了?这是哪家的大人?”
“是丞相大人,听说毒害皇后娘娘未遂,被抓了。”
“真大的胆子。”
“可不是吗,我听说皇上大发雷霆,要满门抄斩,被皇后娘娘劝住了”
“皇后娘娘真是仁慈,不过丞相大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他不是鞠躬尽瘁了二十年吗?”
“人心难测哟……”
议论声嗡嗡嗡的,吵得许清菡脑仁发疼。
她捏紧了袖中的拳头,被精心打磨的指甲嵌进了肉里,留下淡淡的血痕。
许清菡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覆住了眼里的神色。如果仔细看,能看见里边惊人的戾气,浓郁得能轻易把人淹没。
可惜许沉和林绫没有注意到。他们神色迷茫,面色愁苦,仔细寻思三千里流放意味着什么。
三千里是流放最远的距离。
流放途中,每日要走满五十里,不管是文弱书生还是千金小姐,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天降大雪,走不满五十里差役就拿鞭子伺候。
而到了流放地,那些荒凉瘴疠的地方,野兽横行,根本就难以生存。
太阳渐渐西斜,在地上投射出一片片光影。金尊玉贵的许家人,一日之间就丢掉了他们的雍容气度,戴着沉重的镣铐,为卑不足道的差役们所押解着,充当百姓饭后的谈资。
正在此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六十老妪,一下子扑到林绫的跟前,干瘦的手紧紧攥住林绫的裙袂,哽咽道:“夫人,您怎么变成了这样。”
原来这是林绫的奶娘,名唤刘嬷嬷。刘嬷嬷早已告老,住在城外。事情闹得大,她一听说就赶了过来。
林绫怜惜地将刘嬷嬷扶起,只是笑着摇头。
刘嬷嬷涕泪不绝,将一篮子鸡蛋塞进林绫怀里,声音凄惨:“夫人,老奴也没什么别的,您可千万保重身子。老奴天天在家帮您向佛祖祈求平安。”
林绫含笑点头,眉宇间还是昔日的温润神色。
刘嬷嬷不忍再看,她转向许沉和许清菡,蹲身福了福,哀声道:“老爷,小姐,你们这一路上千万保重。”
她说着忍不住向许沉叮嘱:“小姐年纪尚小,夫人又自小体弱,您可千万照看好她们。”
许清菡敛起神色,大方温和地朝着她点了点头。许沉柔声道:“嬷嬷不必忧心,我定尽我所能保全她们。”
刘嬷嬷噙着泪,闻言只是点头。见时候不早,她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退下了。
围观者见官差不拦,有那几个胆大的,竟想假装旧日仆人也扑到近前,端详一下许清菡的风采。差役极不耐烦,挥了挥鞭子,一行人加快步伐,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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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夜里,许家人走到了一片旷野。
夜凉如水,天幕上没有明月,只有几颗不甚璀璨的星子,孤零零地垂在天边。秋风萧瑟,许清菡裹紧了身上的茜红色大袖衣,觉得有些可笑。
身着华服,却行走在荒郊野岭,倒是有些像《聊斋》里的女鬼。
一旁持着鞭子的差役头子却焦虑得直打转。
百余人紧赶慢赶,赶了这一天,却只走了不足三十里。
想来也是,这些人本就过得比一般百姓优渥,被养得娇嫩的脚,哪里受得了这番长途跋涉。
差役头子烦躁得揪了揪头发。他是要按规定时间回京述职的,按照今天这样的脚程,那得快一年才走得回去,到时候他被长官责怪,谁来承担?
他越想越气,想着擒贼先擒王,猛地一鞭子抽在走得最慢的许清菡身上。
许清菡正走着,突然背上一凉,紧接着火辣辣地疼。她不由闷哼一声,扭头一看,正是差役头子凶神恶煞的脸。
许清菡冷冷地抿紧了唇。
头子被她的凶狠眼神吓得心肝一颤,已经抡圆的鞭子无力地垂下,他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快些走,不然就是这个下场!”
听得动静的许沉夫妇慌慌张张走来,瞧见许清菡这个模样,不禁一阵揪心。
林绫的眼睛瞬间盈起了两粒泪珠,晃晃悠悠就往下掉。她再也顾不得体面,对着这个卑小的差役哭求道:“我家女儿年纪轻身子弱,如果把她打病了,不是又要耽误许多行程。”
差役头子正为方才的一时心悸所懊悔,此时被贵妇人恳求,才感觉挽回了一些颜面。
他随手给了手边的一个小厮一鞭,傲然道:“本差心慈手软,这一路上也不为难你们。只是你们须得快快走了,我好回京给皇上复命,明白了吗?”
周围一阵诺诺之声,头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许沉又羞又愤,暗自咬牙,对着差役头子作了个揖,道:“大人,天色已晚,驿站还远得很,不然就在此地歇息如何。”
夜色已深,再赶也走不了多远,反而影响明天的行程,头子哪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众人便在此地安营扎寨了起来。
“嘶——”当身上的衣服被小心翼翼地揭开的时候,许清菡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原本光洁如瓷的背上,被一条长长的鞭痕覆盖着。肉向两边翻开,黑红的血液从伤口溢出,此时已经干涸。
侍立的几个丫鬟皆面露不忍,林绫亲自用柔软的棉布浸上水,小心翼翼地为许清菡擦拭起来。
“娘没能保护好你。”这伤口看了都疼,林绫心里一阵阵地缩。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