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了,阳光穿过天上云彩,一束一束照向大地。江飞白长身玉立,白衣翩翩犹如谪仙,手上长剑带着摄人气魄,叫人不敢逼视。
高介明不过是个色厉内荏之人,此时见下属齐齐落败,早已吓软了身子。听得江飞白这句话,再见他提剑看向自己,剑尖犹然凝着血花,顿时双膝一弯就跪在雪地里,哆哆嗦嗦道:“钦差……钦差大人说的是。我不配!不配!”
地上盛开着一朵朵碗大的血莲,高介明生怕这钦差一剑结果了自己,说着便打起了自己的耳光,他下手极狠,脸上很快出现两道红印子。
江飞白淡淡一笑,既不叫他起来,也不叫他住手,只由着他折辱自己。回眸见小姑娘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江飞白面上一热,不由朝她走去。
许清菡此时俏生生立在一株白梅树下。身上披一件江飞白的大氅,衬得整个人更是娇小可爱。一双眼里盈盈盛满了惊喜和惶惑,叫人怦然心动。
白梅本无色,只是花香扑鼻,在冰天雪地里颇有几分高洁之意。江飞白失神似的往她快走两步,只觉得她就如这白梅一般高洁。不,比这白梅更清,更艳。
许清菡微笑,对江飞白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江飞白心跳得飞快,忙要一把扶起她,可又怕唐突佳人,讪讪收回手:“无妨的。你我旧识,不必如此多礼。”
两人寒暄几句,许清菡心中挂念刘嬷嬷一家,见天色尚早,便请江飞白来刘府一叙,再请绍轩回客栈去打听情况。
两人便一道离去。走的时候,高介明仍旧跪在雪地里,只是巴掌声渐渐变得又缓又轻。对着两道背影,高介明的眼中爆出深刻的怨毒的光。
江飞白若有所感似的,勾唇一笑,只当作未知。
进入城去,一路哀鸿遍野,皆是饿着肚子、衣不蔽体的流民。江飞白看得额角青筋直跳,却仍耐着性子跟许清菡走。
很快便到了刘府。刘府疏于打扫,门前台阶和屋顶瓦片上都堆着厚厚一层积雪,瞧着甚是冷清。
此时“吱呀”一声,许清菡循声望去,原来是隔壁曾家的角门开了,一道灰色人影从中闪了出来。定睛一看,是曾家采买食材的下等婆子。
谁知这婆子看见许清菡,却像见了鬼一样,面色倏忽大变。她也不打招呼,忙忙慌慌缩回角门,“砰”地一下把门关了。
许清菡眼皮一跳,不禁望向江飞白。
江飞白安抚地对她笑了笑,抬手去推刘府之门。
门轻易便被推开了,似乎有人常住的样子,这状况未免与门前积雪不符。许清菡压下心中疑虑,抬脚进去。
院子里满眼的红色,是为着操办许清菡的出嫁。此刻院中只有江飞白二人,这喜庆红色反而平添寂寥。久无人打扫,连抄手游廊都飘满了飞雪。
江飞白凝眉:“怎么竟然如此落魄,一个下人也没有?”
许清菡苦笑,又想起了方才曾家婆子的神色。她一面领着江飞白往正房去,一面沉思着道:“大人小心些,地上滑得很。高介明此人最是霸道不过,他定然是看我逃了,要将怒气发泄到阖府下人身上。不过,我给下人们留下了卖身契和几许银子,想来他们早就逃了。”
转眼就到了正房,两人坐定。因此时家中并无趁手的丫鬟,许清菡亲自奉上茶。江飞白谦让一番,这才呷了两口,沉吟许久方道:“我此番前来,是奉皇上之命,来探查潮州城粮仓之事,并非遭到贬谪。”
许清菡这才恍然大悟,不由由衷贺道:“本朝皇帝最注重为官清正。他肯派大人来探访此事,虽说辛苦了些,却也是对大人十分看重。”
江飞白面上一红,暗道这差事是我自己求来的,其中缘故哪有这么简单。抬眸却见小姑娘端坐在椅子上,经过这一番折腾,才将将养胖的脸颊又瘦了下去,裹在大氅里越发显得可怜。
他的心肠又软下几分,笑道:“姑娘就唤我一声飞白吧。那高介明也忒不像话,不过你也莫要忧心,我这几日事毕,便去将高家好好敲打一番,省得他们鱼肉乡里,无法无天。”
许清菡惊喜道:“承蒙大人……承蒙飞白大恩,林菡此生没齿难忘!”她说着敛眉,低声道:“只是,高家似乎有什么依仗。”
江飞白淡淡一笑:“那高介明虽然一无是处,不过却生在个好人家。高家出了个高毕,在朝中担任大员。”
“原来是高毕!”许清菡低呼。
高毕此人,最是为爹爹所厌烦。许沉为官清廉,高风亮节,最瞧不起高毕这种没有真本事,只靠阿谀奉承攀爬的小人。
许清菡当年曾遥遥看他一眼,只记得他肥胖如山,不笑的时候阴冷极了。
江飞白笑笑,又啜了一口手中普洱:“姑娘当真泡的一壶好茶。”
他的眸色清亮,瞬也不瞬地瞧着许清菡。清晨的阳光从他身后倾泻而来,使他嘴角一抹笑意愈发温柔,简直散发着冬日阳光的淡淡馨香。
许清菡突然闷闷的。她垂下脑袋,半日方嗫嚅道:“其实,我根本就不是林菡。”
江飞白微笑。这些事情,他早已让斥候探查得清清楚楚,此时当然不足为奇。只是他突然想逗弄小姑娘,便假意震惊道:“那你是谁?难道姑娘欺骗于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沉痛的震惊,许清菡更感觉愧对人家。她咬咬下唇:“家父乃是前丞相,我阖家遭遇流放,那日我其实是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