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地不熟,没有瑞婆婆,她还真不敢多说什么。一路小跑,径直往前,待到男人身侧时连停留都不曾。毕竟对方肩膀有她两个那样宽,气势可畏。只稍一眼,就止不住想离开。
她默默离开了,又一次行色匆匆。似乎只要遇到突发情况,只得迅速逃开以求安稳。
不过待她走远,不远处的高坡仍然静立着一个男人。目视那纤纤一柳的身影离开园子,抱臂而望,狭长的眼眸略显深沉。直到那身影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再也看不见。
男人没动,手臂上的纱布还浸着鲜红。跟北边一带的蛮子争地盘受了点伤,今日难得放敞,他却没下山。独自一人留在山上,结果走了几个来回,竟然碰见她。
记忆层层叠叠,映入脑海。女子是谁,他自是有数。不过最让他意外的是这并不是他们头一回见面,想到一些过往,思绪渐深。
难得他有空为鸡毛蒜皮的事多研究,未在此多待,随即调转视线往坡顶而去。身后的大狼狗见他一走,完全没了刚才园子里的戾气,迅速拔腿跟了上去。
他顺手拎起搁在半坡上的一坛酒,身型高大,日光打出一道斜影,漠然回到了自己住处。
抬眸,直愣愣看向她。奈何女子注意力都在他脸上,观察片刻。
“……你受伤了?”
纪嫣惊诧,他倒不愿提及这个问题,刻意闪躲,好半天过去才不情不愿出口。
“没事,都是底下人不让生面孔入寨。我只得乔装成商户落下的家仆,留在寨中,昨日干活不小心被石头划到……”
他没说实话,来了孰风寨就被山下分营拉去做杂役,不见天日,过得比奴仆还要惨。
往旁挪了挪,浑身脏兮兮的阿隽抿了抿唇,试图离她远些。纪嫣一怔,凝视片刻忙掏出怀里手绢帮其擦拭。
从额头到下颔,仔仔细细。惦记不远千里难得相遇,倒都忘了规矩,也没了忌讳。
“小姐,你还好吗?那些恶人……有没有欺负你?”
一阵沉默,他再度关切。纪嫣听着,心中百感交集。想来自家府邸早已无人,父亲也未曾前往寻她。反倒是眼前人,心下一触,微微摇头。
“救我回家的是北高坡的瑞婆婆,她受了伤,暂时养在寨子底下。我住在这里,一切安好。”
听她这样讲,跟前男子兀自松了口气。
“那就好,只有一想到你流落到此,我便整日整夜无法安眠……”
他是真的关心她,无论她做什么,都铁了心向着她。即便那夜她说自己想逃出去,对方二话不说,也毅然决然打算帮忙。对于纪嫣,阿隽从未有过二心。
许是故人重逢,难得感怀。姑娘看着他,悄然出口。
“谢谢你……阿隽。”
难言的气氛,好在小子洒脱,衬着那纯粹阳光的笑,苦楚都给抛开。
“跟我客气什么,我的命就是小姐和夫人救回来的。如今夫人不在,我便只求小姐好,这样我就心满意足。”
他仍如从前那般,开口闭口都是暖心的话,从不责怪谁,也不爱埋怨。
纪嫣瞧着,目光落到他脸上的伤痕处,再慢慢下移。猜想看不见的位置,大概还有伤,便果断道。
“你受了伤,快跟我回婆婆屋邸,我替你上药。”
他本就是特意上来见她,如今碰着人,总不能就在林子里杵着。听她这样一说,当即应了下来。
“好,听你的,我们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