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不需要更多的证据,石永印也能猜到现在已然到了最后关头,京城随时可能失守,一旦朱棣大军长驱直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宰掉他这个碍眼的侄子,以堵天下悠悠众口。
石永印真想仰天长啸,这下不说皇帝没得做,就是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个未知数。
不能坐以待毙,石永印甩开混乱的思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怎么说,他都不想不明不白地丢掉小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其留在这里等死,不如先想办法逃出去,再图后计。
即便不能东山再起,凭借他所掌握的现代知识,石永印也有信心能够让自己活得很好,想到这里,石永印一刻也不想耽搁,转身就走:“快去准备,朕要出宫。”
冯沐恩就是一愣,似乎不明白外面已经那么危险了,石永印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出宫,张了张嘴,没有问出口。
“怎么还不走?”石永印转身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不认识路,回头见冯沐恩傻站在原地,皱眉不悦地道。
“陛下。”冯沐恩小碎步跟上,低声道:“皇后娘娘三日前就下令紧闭宫门,死守不出,还说,还说城破之时,就是殉国之日,誓要与天下共存亡。”
走在前面的石永印猛地脚步一顿,跟在后面的小太监险些撞上去,连忙退后两步,摇晃几下才稳住身形,连忙抬头看,石永印却是没有理会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这小太监张口闭口都是皇后娘娘,显然在这宫中,皇后才是真正手握大权的那个,而他这个皇帝却是没什么地位,想要离开皇宫,首先要过皇后这一关才行。
“皇后在什么地方?朕要见她。”石永印沉默片刻,抬起头,威严十足地对着冯沐恩一摆手。
应天皇宫的格局与北京的紫禁城如出一辙,皇后所居的坤宁宫位于乾清宫西侧,挨着御花园,石永印在小太监的引领下,穿过一条回廊,来到宫殿的侧门。
此时宫殿东墙下,已经堆放了不少柴薪,宫人们正忙碌地来回穿梭,角落里放着几个装满黑乎乎液体的大木桶,随风飘来阵阵刺鼻气味。
看到突然出现的石永印,一众宫人像是被点穴一般僵在原地,直到冯沐恩一声“陛下驾到”,这才回过神 来,急忙放下手中的木柴伏地跪拜。
听到外面的声响,一个面容清瘦的老太监走了出来,看到迎面而来的石永印,微微挑眉。
石永印一心只想快点见到皇后,快步上了台阶,根本不理会四周的宫人,径直向着敞开的殿门走去,伏地的宫人纷纷避让。
老太监却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让开的打算,略一躬身:“陛下留步,娘娘御体违和,需要静养。”
石永印一边眉头就挑了起来,上下打量了老太监一眼,虽然礼仪毫无瑕疵,但是从表情到语气,无论怎么看,都跟恭敬沾不上边,甚至神色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皇后有恙,朕更要进去探病。”石永印也不客气,对着冯沐恩一歪头:“给朕将这个胆大的奴才拉出去。”
听到这个命令,四周的宫人都是一惊,冯沐恩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上前两步,一把拽住老太监的衣领,将人拖到一旁。
老太监毕竟年老体衰,虽然尽力挣扎,也抵不过冯沐恩的力气,被推搡到门侧,登时脸色青白,目露凶光,眼看嘴唇抖动,就要破口大骂,冯沐恩眼疾手快,扯出一块帕子塞进他口中。
石永印并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动作,早就长驱直入闯入坤宁宫中。
殿中光线昏暗,雪白的帘幕低垂,屋子中间被清出一块空地,堆放着几垛柴薪,还有一个小号的黑漆木桶,隐隐散发出同样的刺鼻气味。
四下一片寂静,也没有一个人影,在重重帘幕之后,隐约能够看到一名女子的身影。
石永印正要举步,老太监就气极败坏地跑了进来,苍老的面皮微微涨红,似是还想上前拦阻。
“刘喜。”帘幕后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女声。
老太监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躬身应诺,越过石永印快步走到帘幕前,像一只护卫老巢的恶犬,虎视眈眈地看着石永印这个不速之客。
坐在帘幕后的,想必就是皇后马氏,真见到了人,石永印反倒是不知该说什么,总不能一上来,就说“保命要紧,我们快逃吧”。
不过没等到石永印开口,马皇后的身影微微动了动,冷淡的声音再度响起:“陛下久病初愈,应该好生静养,怎可随意走动,刘喜,还不送陛下回宫。”
“现在哪里是休息的时候。”石永印大皱眉头,“如令已然到危急关头,蝼蚁尚且偷生,我们又怎能轻言生死,理应早思对策才是。”
这话一出口,守在帐前的刘喜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神色怪异地看着石永印。
马皇后沉默片刻,略抬高声音道:“此言差矣,皇祖父他老人家将江山托付于陛下,如今江山失守,天下即将易主,陛下愧对先皇,理应与国同在,岂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
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若是真的建文帝站在这里,只怕要掩面而走,自绝以谢天下了,不过现在支配这具身体的是石永印,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灵魂,自然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改变想法,比起所谓的以身殉国宁死不屈,他更推崇“卧薪尝胆”式的隐忍蛰伏,一旦抓住机会,就能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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