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新任务通知的那刻,他们就背着太阳达成一致。先赶到太阳家,将他击晕绑起,一起带到凯越酒店,让他来不及向吴常通风报信。
再由李想出面,约吴常晚上六点前来凯越,那正是任务开始的时间。
按吴常的习惯,他通常会提前半小时到,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拖着他直到任务开始!
新手试炼中,一个意图偷窃进入桐大却误闯任务场景的小偷,让他们确认拉无辜者下水的手段是有效的——只要在合适的时间,让那个人进入任务场景。
“反正那个名额,本来就该是吴常的,我们只是把他应得的还给他而已。”相视而笑的几位昔日同学心里都这么想。
笑容很快从他们脸上褪去,众人重新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和其他人拉开距离。
虽然在对付吴常这件事上,他们达成一致合作,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本身的感情有多好。
毕竟新手试炼中,死在亲爱的同学手上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
侥幸逃得一条命,他们再也不会对任何人放下戒心!
沁园春厅已经被他们出钱包下一整天,每个人都在抓紧时间熟悉这里的环境,这将是他们晚上进行任务的场所。
这个足以坐下六大桌人的大宴会厅,比起广阔的校园来说,还是太小了,今晚的任务肯定会更加凶险,他们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尽可能地增加自己的优势。
谁也不知道,别人的怀里到底揣着怎样的利器。
太阳仍被绑在椅子上沉沉昏睡着。
他已经不会干扰到他们的计划了,却没有人想唤醒他,恢复他的自由。
既是出于削弱敌人的想法,也是出于他们心中对太阳的排斥。
上一场任务,太阳没有杀一个人。
他不愿意动手,觉得这太荒唐可笑了,努力劝说其他人也别动手。
但是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被聊天群的爆头警告吓破了胆,或果决或犹豫终究都把屠刀挥向了昔日的同学。
在新手试炼中,如果半小时内未出现减员,聊天群就会随机爆掉一个人的头。
太阳很幸运,没有被爆头,也不怕被爆头。
对他来说,身为人的品质比人的存在本身更重要,对其他人来说却不是这样,他们更看重自己的生命,太阳在他们当中就是一个异类。
而这个异类还幸运地活下来了。
太阳无法改变别人杀人的想法,也无法阻止他们行使挣扎求生的权利,只能选择把自己藏起来。但当看见一个男孩拼命呼救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出面把他救了下来。
然后他就被那个男孩杀死了。
幸运的是,他被捅刀的时候,第25人刚刚断气。
靠着杀死同类存活下来的其他人,既痛恨聊天群的隐瞒,也排斥与他们不同的太阳。
他们对太阳的感觉很复杂,既有嫉妒、也有鄙夷,还有因羞耻而生的痛恨。
太阳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像一面镜子,清楚地照出了他们的罪恶与丑陋。
“如果早知道只要比一半的人撑得久就可以活下来,或许我也不必杀人。”总是有人会忍不住这么想,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意图否认自己的罪恶。
以遮羞布掩饰自己罪恶的人,比坦然面对自我真实的恶的人,还令人恶心。
虽然他们都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越是想掩饰,他们就越觉得太阳的存在刺眼。
如果不是聊天群规定群成员不得在任务以外杀人,恐怕太阳早就已经凉透了。
这些天,太阳一直都过得浑浑噩噩,他下意识想要逃避这个陌生的世界。
人性在生死面前爆发出的自私自利和邪恶,几乎摧毁他的信念,让他对过往幸福美好的生活产生了怀疑。
“人间……真实的面目原来是这样的吗?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强撑着一股劲给吴常和家里人提了醒,就彻底倒下了。
因为体质的优秀,他没有生病,却生了心病,一时间想不开,看不穿,彷徨无助找不到方向,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但他不敢靠近深爱的家人和深信的朋友,怕因为自己的存在为他们招来厄运,只能一个人缩在公寓里,用酒精麻痹自己,颓废得一塌糊涂。
这次才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李想他们制住。
下午的时候,太阳醒了,他没有喊叫,也没有挣扎,只默默地发着呆。
“你醒了。”王亚茹注意到他睁开了眼睛,便走过来。
太阳没有反应,她也不以为意,只恶意满满地告诉他:“我们已经通知了吴常,他知道你在这,说一定会来。”
说完,她心里有些兴奋,期待着太阳的反应,他是会愤怒地喊叫呢,还是会痛苦地自责?
太阳只抬起头看着她,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他张了张嘴,因为喉咙干哑,一时没有发出声音。
但王亚茹意外地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说的是:“我知道了。”
就这样?王亚茹不敢置信。
他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平淡?他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自责?为什么不哀求?
她觉得自己的兴致被败坏了。
王亚茹不满地“嘁”了一声,转身走了。
太阳眼神冰冷地看过在场的所有人。
——我知道了,人虽全部身为人,心却有人兽之分。人之心难得,兽之心却死不足惜。
——我不会再那么天真,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