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凉做了恶作剧,心里十分开心,但环顾左右,行人虽多,却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她不免有些隐隐失落。
失落归失落,肚子却一阵咕噜乱叫,为了找吃的,她越走越远,走到角楼附近,想了想,还是进成衣铺换了一身男子衣服。那小老板似乎还认得她的脸,捋着发白的胡须对她道:“又是你啊小姑娘,亏你来得及时,这是最后一身,再晚来一步可就没了!”
不管是什么节,人们都喜欢买新衣,换新物,似乎只是找个由头给自己添置东西。
杜云凉把头发塞进帽子里,然后笑了笑,镜子里那个姑娘也笑了,这么一笑,杜云凉觉得很陌生,上次照镜子好像还是在这里,还是穿着一身男装。
小老板能说会道,看着杜云凉啧啧叹道:“姑娘,不是我无礼,但我一见你,便像看见那画上的美人成了真,我老儿虚长了这么些岁数,才得见你这般不俗的美人”
杜云凉一边给钱,一边道:“老板,您谬赞了”
小老板一脸惋惜:“可是我不明白,你这样的美人,为何总要把自己弄得和一个男人一般,甚至比一般男子都要不拘小节?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老板,您是不是有压箱底的裙装卖不出去?”杜云凉无奈地道。
她也不是瞎子,镜子里什么样,她还是看得见的。
她现在劳心劳力的程度,就算天仙也扛不住这么折腾啊!美人都是养出来的,以气为先,以皮相为末。吃喝不愁,心无挂念,什么烦恼都没有,自然就美了。而杜云凉现在这副“总有人要谋害我”精明象,一看就是那种心眼开了十七八个窍,半点亏都不吃的主,哪有美人的娴静之态?
最关键的是她的眼神,早已没有了纯美天真,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冷又硬,谁敢多看她一眼,就能被她的眼神戳个透明窟窿。
老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咳咳,这怎么会呢?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但说起来,我这里确实有几套新秋袄裙,若是姑娘明晚穿着小店的衣裳走在街上,定会引来无数公子投诗相赞哎,就这么走了?不多看看了?”
离了成衣铺,杜云凉在角楼底下找了个小摊,吃了一碗羊泡饭,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这时候,春路已经走了吧!杜云凉看月亮,明晚是曾府的中秋家宴,她恐怕还是不能呆在府里,还好曾居道给的赏钱足够丰厚,她若是出来吃饭,大酒楼吃不上,沿街小店还是可以吃个饱的。
杜云凉晃悠到曾府门口,看见曾阿舟迎面走来,她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吹冷风吗?”
阿舟极为含蓄地摇了摇头,双手递上一包沉甸甸的钱袋,闷声道:“三爷吩咐我给你”
杜云凉没接,盯着钱袋估摸了一下,大约有十几两那么沉,无功不受禄,她什么也没干,如何能收下这礼?
更何况,她知道曾居道日子也过得不容易。
“三爷着实慷慨大方,自己都舍不得上馆子吃饭了,转手还能赏十几两银子,这就叫老鼠戴笼头强充大牲口”杜云凉呵呵一笑,没伸手。
曾阿舟有点难堪,他跟人交流本来就有障碍,更何况杜云凉这种怎么说都是她有理的人,他更是无从回嘴,只能梗着脖子说:“是曾府的节礼,人人都有”
杜云凉道:“我进曾府还没一个月呢,这钱怎么说也轮不到我身上,你还是拿回去吧,别跟我辩论了,你辩不过我”
看着杜云凉无辜的笑脸,阿舟含着一口老血,把三爷幽幽地怨恨了几十个来回,他想起出门前曾居道对他的的嘱咐:要是她实在不收,那就只能
事已至此,他只好使出杀手锏。
莫怪他太过残酷,残酷的是曾居道和杜云凉他们俩!
阿舟清了清嗓,一本正经道:“三爷说,这是他给你准备的置办嫁妆的钱,怕你早早花光,所以每次只给一部分,曾府给家仆们包办亲事,是例来有的,不分新人老人”
曾居道这个人,两个字,蔫坏。
“替我谢谢三爷了”杜云凉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阿舟往后退了退,生怕杜云凉下一秒就能把自己团成团再踩两脚,扔在太平河里。
接过“嫁妆钱”,她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惦记她的亲事?连她自己都没敢惦记这种事情!
阿舟挠了挠头,补充道:“三爷说,明晚南瓦市勾栏里唱杂剧唐明皇游月宫,是李潮英唱的,一定极为热闹”
这是委婉地告诉她,明晚哪凉快哪待着,千万别留在曾府。
“是吗?那我一定要去看看了”杜云凉真挚无比地笑道:“京城的杂剧散曲,可比南边唱的要好多了,我许久没听过,还真有点想它”
阿舟笑得憨厚,应和着杜云凉的话点点头。
“对了,我想三爷这两日应该抽不出时间来,但我却有新消息要告诉他,你有没有法子给我带个消息?”
阿舟道:“你把要说的话写下来,我给你带进去就是”
“这样也好”杜云凉点头。
三院里,曾居道正和蘅冉解九连环,阿舟在门外递了个话,说有事回禀,曾居道心领神会,知道是杜云凉那边的事情。
袁氏坐在窗前绣帕子,听见曾居道出去了,心下暗生疑惑:这人又没有公事在身,怎么这么忙?她虽然聪明,但消息犹如空中楼阁,实在不知曾居道在忙些什么。
“爷,这是她写的,说是一定要让你早点看”书房里,阿舟递上没包信封的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