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倒台，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空难说话时显出沉思的神态，看得出是陷入很深的回忆里。
空难道：“十年前我开始修塔，空尘寺的善苦大师，也就是我师父，那时正在性命垂危之际，我最初修这座塔，是要用作他的舍利供奉之处的，但师父后来说，他没有那样高的功德，叫我把这座塔当作藏经塔老人家说话，把话扯远了，你们多多体谅，杜家出事的时候，我一心一意侍奉师父，和准备修塔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了解得很细致，也只是听了个大概”
杜云凉有些失望，她本以为这个老和尚当年是见证人，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没想到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地位，只是个普通人。
那李至又为什么一定要来找他呢？这其中一定有其他的缘由。
李至道：“您又谦虚了，您那时候不是在皇上面前都能说得上话吗？怎么能是只听了个大概呢？”
在皇上面前能说上话？那这人是何等身份！杜云凉掌心温热，重燃希望。
空难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看来我平日跟你说的，你全没有放在心上。我问你，为何数代青刀卫指挥使的下场皆是惨死，唯有我安安稳稳地活了下来？还活得挺好，况且我还没他们功劳大”
没想到此人竟是青刀卫前指挥使杜云凉微感震惊，一个名字在她脑海中闪现。
李至半是玩笑地道：“因为他们不如您聪明！不如您跟皇上关系好！还不如”
“那是因为我不多管闲事！这道理也不明白？”空难嫌弃地道：“李至啊李至，成天就会耍刀弄棒，书也不正经读，只知道看些闲书，真辜负我培养你这一片苦心！”
“是，您是白费心思，您也知道，我这辈子就喜欢行侠仗义，只要让我拿着这把刀，走街串巷我都乐意，但让我学你们那些弯弯绕，我真学不来，一个米千户都叫我头疼得不得了，我没那么大野心”李至坦然承认，不顾空难发绿的神色。
杜云凉想到李至骂米千户蠹虫的时候，那副恨不得把他嚼成渣子的模样。
他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不屑于去懂。
“唉，你也太任性了，你这样下去要倒霉的”空难皱眉头。
杜云凉小心地询问道：“恕我冒昧，大师的俗家名字，可是启良？”
空难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随即点头道：“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先帝在位时，启良任青刀卫指挥使二十多年，那是青刀卫名声最好的一段时间，但他一直没成家。先帝重病之时，启良坚决辞官，退得很彻底，一退就退出尘世了。
但他退位那年，杜云凉还没生下来呢！更何况普通人上哪知道青刀卫的事情，六部的事情还不一定知道。
杜云凉轻轻道：“是另一位前辈告诉我的”
空难琢磨了一下这句话：“一位前辈吗？”
“是，他说，青刀卫就是皇上的一把刀，一旦刀上沾了血，这把刀就不能用了，就要扔了，这就是为什么青刀卫指挥使命都不长的原因”杜云凉道。
空难眸子骤然放大，他忽然问道：“你说的这位前辈，是在岭南？”
杜云凉点点头。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杜云凉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薛，别人都叫他薛疯子，是和我们一起流放到岭南的，所以就住在我们隔壁”
“薛疯子薛疯子疯得好，疯得好，他跟你说了很多吗？”空难摇头叹息。
“是，但有很多我不明白，您也认识这位前辈吗？”杜云凉好奇道。
空难的脸上显出无限的惆怅，他慢慢点头：“唉，何止是认识，他就是我从前的副指挥使，只是没跟我一起退下来，后来，后来就流放去了岭南”
李至摸了摸下巴，看向杜云凉，杜云凉明白，这个薛疯子肯定也是被惠灵清理出来，一并发配到岭南的。
其实回忆起来，岭南这地方还真是卧虎藏龙，名人辈出，只是她当时没这等觉悟，以致于很多关键的人和事都没弄清楚。当年京城里的事情，父亲有意不让她知道，但岭南长日无聊，她也跟着母亲了解了不少邻里八卦，边角零碎，那些湮没在岭南风日里的大官小官，大罪小罪，在她而言，不过是听个乐子，不到今日用的时候，她还真没回想起来。
提到了薛疯子，她才想起好多往事，这些往事都是有根源的，绝不会是听过就算，有用的东西，她要好好留着。
“小姑娘，看来你比李至聪明多了”空难看着两个人，下了如此评论。
杜云凉微微一笑：“人各有志，百户大人性情坚忍，心志澄明，将来会走得更远”
李至耸了耸肩：“你还叫我百户大人？”
杜云凉犹豫了一会，她不确定是不是要开始叫李至的名字。毕竟曾经结过娃娃亲，而她又只有那一回亲，当初李家人冷漠无情，李至还小，与他无关，但到底寒过杜云凉的心，就这样甩开，她又有点不甘心。
空难责备地望着李至道：“人家小姐怎么能随随便便称呼你的名字？”
“小姐？”李至似笑非笑地望着杜云凉，言下之意就是，你这样的也叫小姐啊！我可没见过这种爬墙上树能吃能喝的小姐。
“罢了罢了，小姐这两个字您休提了，我不是什么小姐，只是杜云凉，现在叫云娘也好，叫阿凉也好，我都可以接受”她摆摆手道。
“是啊，我也奇怪，我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