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已经离开了,去了哪里周兴思也不知道。
他守着一皮箱的现金,住在元首的房子里,旁边还站着个男人,脸上不悲不喜,仿佛即将到来的杀戮压根和他没有关系。
这个男人叫做杏运,取自谐音幸运。高高的个头把旁边的周兴思比了下去,一双深邃的眼眸始终望着庭院,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周兴思却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悲凉的气息。
“你今年多大了?”
“今年是第三百六十四个年头了。”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嗯你别误会,我是说你的前身。”
“我本是一颗杏核,百年前有幸开了灵智,化身为人不过十余载。”
周兴思从房间里搜出一袋瓜子嗑起来,暗暗打量眼前男人的面貌,称不上惊艳也绝对是上乘,足够靠脸吃饭的面相。于是他又忍不住多嘴道:“有女朋友吗?”
“有。”杏运回答的时候总算把视线移回来了,但是说话很僵硬,几乎都是周兴思问一句他才肯答一句,绝不多说一句无关的话。
这样的人未免太无趣了,周兴思想。
他总要从别人身上找到什么乐趣,或是刨根问底得知什么秘密。
“她今年多大了?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以后打算怎么办,我是说离开这以后。”
周兴思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然后嗑着瓜子等杏运的回答。
“二十一,在一起一年半了,”杏运回答到这个问题时,明显迟钝了一下,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流利,“以后,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周兴思不解,二十一岁的妖精就像在娘胎里的人类,哪里能谈得上爱情,难不成他爱上了人类姑娘?
果不其然,周兴思还没问出这个问题时,就看到杏运的表情逐渐黯淡下来,也不像之前一般钢铁坚硬。
不言而喻,这个妖精中的堂堂八尺男儿已经沦陷在与一名二十一岁姑娘的爱河之中。
到此,周兴思突然不想再问下去了。他想起来,之前有个年轻的小伙子抱着他的大腿求他一定要保护那个人们被唤作妖精视为眼中钉的姑娘。
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刚刚入门的1级的捉妖师,连门面都登不上,何德何能决定别人的生死。更可笑的是,他连任何选择都没来得及做出,那对情侣就被逼上了绝路,双双殉情。
周兴思多害怕这个上一秒还硬如钢铁的男人下一秒就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把那姑娘托付给他。
可周兴思对上杏运那双眼眸时,看到其中的澄澈,才明白自己的多虑,那个男人即便在心灵这种脆弱的地方也披上了厚厚的铠甲。
当周兴思问及有没有想要告诉姑娘的话时,杏运犹豫了一会,找来纸笔在上面歪歪斜斜写道,“以后还想再见到你。”
周兴思看着纸上潦草的字迹,竟有些出神,这个男人还没有放弃,他还想要离开这里,去见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不知道妖精中是否也有如同人类一样感性的倾诉系统,如果没有的话那真是太憋屈了,蒙着被子就会忍不住哭出来的难过。
那些被野兽抚养长大的妖精都或多或少感受过亲情,但杏运又不同,他从一颗无法成长的杏核到拥有自己的意识究竟经历多少,这一点周兴思永远也无法知晓。
叫做杏运,却一点都不幸运。
黄湖区被攻陷时,里面的妖精都难逃被屠戮的命运,届时元首化出原型吸引大部分火力,周兴思便有突围活命的可能。而元首交待给杏运的使命,就是保护周兴思的安全。
元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尚不知晓,可周兴思更愿意信他一会,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反正自己的性命已经完全落在他手上了。
能活着离开吗?周兴思没把握,杏运也是同样忐忑的心境,但他不能表露出来。他时刻都保持一副钢铁之躯在周兴思面前,勉强给给予一丝信心。
“她叫什么名字?大概什么样子?起码我要在遇到她的时候把这个准确地送达给她。”周兴思示意他在纸上画出姑娘的相貌。
杏运接过笔,在纸上画了一笔就停了下来,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好一会才再次下笔。同样只是简单的一笔勾勒,杏运笑着摇头,表示自己没办法画出她的样子。
“她是独一无二的。”杏运说起来那姑娘时,眉眼带笑,世界都亮堂了起来,“她笑起来很好看,比过去的这几百年里我见过的一切都要美好,我从她那第一次认识到这世界的美好。”
“我本是一颗小小的杏核,被埋在泥土里。有了意识后整日便能听到头顶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有时听到喝醉酒的人借着酒劲告白,有时听到失恋的姑娘跪地痛哭。无论是酒还是眼泪,都落在了泥土里,混合着雨水滋润着我的生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渐我也被这些情爱影响。”
“她们歌舞我就在泥土中摇摆,他们引亢高歌我就为他们鼓掌。”
“一切都如此。我曾见过上一秒还在电话跟异地的爱人说着爱你,下一秒就与别的异性开好了房间。也曾见过双眼含泪的人在接到情人电话时强撑起的笑声。我曾以为那就是爱情。”
“可当我从泥土中挣脱出来,一副狼狈的模样被她看在眼里,看到她的眼睛在笑,世界就亮了,以她为中心在散发着剧烈的光芒。”
“她是个小女孩,我也是个睁着眼的盲人,与她牵着手在城市的雨中漫步,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
“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