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去你妈的一个人!
绝望和怨恨仿佛一团火,灼烧着蕊姬让她无法呼吸,她想破口大骂,想摔碎一切,却突然想起了丽娘的话:“一会儿沉住气。”期望落空了,真心错付了,唯有沉住一口气才能不失方寸和体面。
仪态和笑容,是她仅有的体面了。
蕊姬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呼出来,再抬头眼里已无悲喜。她冷眼望着眼前人,说道:“此去雾海平原千里迢迢,冯公子千万勿以蕊姬为念,保重。”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冯公子追了几步,身后小厮禀报说家里有事请他回去。冯公子看着蕊姬倩影远去,很是心疼难过,踌躇了两步,终是依依不舍地走了。
蕊姬背靠在楼梯拐角,失魂落魄地听着脚步声。没有追过来,他走了,真的走了。居然对他还有期待,我真是贱啊!
惊鸿髻已经散乱,金丝步摇啪一声掉了下来,只有芍药花还留在发间,却再没有娇艳的姿态,只是颓败。
蕊姬双眼无神地看着楼梯,泪流满面。泪水顺着下颌流过优美的天鹅颈,濡湿了领口的合欢花。
气是沉住了,可心也摔得稀碎。
“我这是怎么了,十四岁为妓,一双玉臂千人枕万人眠,活到花魁的份上竟然用上了被抛弃这个字眼,到底是傻还是贱啊。”蕊姬突然笑了,她想笑两声,却发现喉咙哽咽,根本发不出声音
冯公子毕竟付了数倍的金银不是吗,整个柔兰山林都在传着蕊姬的艳名不是吗,有什么好伤心的,有什么好难过的,不是吗?
蕊姬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三楼走。
身后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很轻很轻,蕊姬回头,泪眼朦胧里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不用细看,那缥缈如烟的故作空灵只有云翎姬走得出来。
蕊姬别过脸不愿让老对头看见自己落魄的样子,云翎姬也好似没看见她,目不斜视地往茶室走去,却在彼此路过的时候抬起了手,轻轻按住了蕊姬的肩膀。
“怎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云翎姬翻了个仙气凛然的白眼。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探出来,指尖纤纤,正拿着蕊姬掉落的金丝步摇。
蕊姬一愣,想挣扎。
云翎姬柳眉一竖,突然用力一喝:“别动!”满怀敌意的蕊姬吓得一愣,真的被喝住了,一动不动。
见蕊姬难得乖巧,云翎姬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比划了几下,把金丝步摇插进了蕊姬的惊鸿髻,左右看看,满意道:“人前体面,人后也不能失了体面。”
一身清冷出尘的气质仍在,云翎姬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灵动极了。她对蕊姬附耳道:“毛主席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对待流氓要唾弃鄙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不值得为一条狗伤心难过。”
蕊姬没正经念过书,不知道世上有没有一个叫毛主席的先人说过什么有名的话,她就是单纯地被云翎姬反常的举动吓到了。
不等蕊姬反应过来,把话说完的云翎姬收回了手,拢拢袖子又变回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飘渺仙子,仿佛那些机灵的眼神和俏皮话都是蕊姬的错觉。
云翎姬走了好久,蕊姬才回过神来。她回到自己房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让良雀找来纸笔,飞快写下几行字。想了想,又拿过桌上早已冷掉的茶水,用手指沾了沾,往纸上洒了几滴。
蕊姬扯下腰间的玉环,和信一起交到良雀手中,说道:“去把这两样东西送到冯府,一定要亲手交给冯公子。就说……就说我骤然知悉肝肠寸断,心神恍惚,忧思郁结,实在见不得与冯郎生离。故以此信物遥记相思之情,请冯郎万万不要忘了蕊姬。”
良雀只当是主子伤心,赶紧应下,跑下楼送信去了。
蕊姬坐到梳妆镜前,独自卸妆,她抚了抚头上的金丝步摇,眼里升起对冯公子的恨意:你不是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吗?那就好好记得我这个可人儿吧。
相思入骨,家宅不宁,花魁最擅长的,就是软刀子啊。
……
弄儿在给茶室四角的瓷瓶换新鲜的兰花,满室馨香。
云翎姬手持竹勺煮着茶,说道:“花香都煮进茶里去了,你叫我怎么喝。”阴阳怪气的,分明是在刁难。
弄儿没有告罪,也没有指出她比平日早了两个时辰来茶室,继续修剪枝叶,插花换瓶,背对着云翎姬像是没听见。
“果然是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做了人家的童养夫,连话都不愿意和姑姑说了。”云翎姬开始唠叨了起来,面纱放在一边,露出清丽绝伦的一张脸,却是老妈子的做派。
弄儿放好最后一瓶花,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说道:“姑姑——”
“哎哟哟,脸红了脸红了,”云翎姬最喜欢逗弄这个少年老成的侄子了,揶揄道:“当年要不是姑姑的主意,你哪里能跟你的小绣丽青梅竹马在一起,还装正经。哼哼。”
心知肚明即可,弄儿跳过了这个被云翎姬调侃了无数次的话题,直接道:“所以您为什么要和蕊姬说那些话呢。”姑姑早慧,心智异于常人,从小就喜欢说一些奇怪的话,但她很少在外人面前这样,今天倒是反常。
云翎姬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搅弄茶皿,说道:“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