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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芸带人七手八脚地把贾琏抬到榻上,高供奉抽出银针,对着贾琏的人中扎下去。一会儿,贾琏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眼。
高供奉试探问道:“二爷,记得老朽吗?”
贾琏扯了扯嘴角,挣扎着坐起来,“高供奉,我父亲?”
“二爷节哀。”
贾琏呆立着,望着在床前忙碌的几个人,只觉得自己像掉进无底的深渊、冰冷得心和整个人都要冻住了。贾琏木呆呆地看着吴新登带人忙碌,好一会儿,才给贾赦换好了寿衣。地下也铺好了灵床,垫好了褥子。几个人忙着停床,终于妥当了。
贾琏挪上前去,跪在贾赦身侧,望着父亲脸上的笑容,终于潸然泪下,嚎啕大哭起来。哭声传出贾赦的院子,直叫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贾琮跪在贾琏身侧,涕泗纵横,也失声痛哭。黛玉闻得兄弟二人哭声,拉了莹姐儿、葳哥儿进去,见贾赦已经停灵在地下了,跪下去只哭了一声“舅舅啊”,就呕了起来。内院才过去的黛玉的嬷嬷,赶紧把黛玉连抱带扶地弄回后院。莹姐儿拉着葳哥儿的手,跪在贾赦身前哭。葳哥儿看祖父笑着在睡,爹爹、三叔和姐姐都在哭,表姑还哭得呕起来,吓得抓着莹姐儿的手,也哇哇地大哭起来。
一时间,几人的哭声传开了去,府里众人听得哭声,忙忙举哀。吴新登和贾芸赶紧指挥人,将预备好的东西铺陈开来,荣国侯府从大门开始,一直到内院的道道门,都用一色净白的纸张糊了,孝棚也开始扎起来,上下人等俱都成服。
贾琏哭了一阵子,起来主持丧仪,问及凤姐、黛玉、莹姐儿、葳哥儿几人,吴新登回话,都妥善送回内宅了。贾琏和贾琮换了孝子的麻衣,手持“苴杖”,将早备好的棺木请进灵堂,一面打人去礼部报丧、吏部报丁忧,向往来密切的亲戚张家、程家报丧,又派人去宗人府,向淑妃报丧。
府里前院的各处人等,被指使的团团飞转,吴新登家的和丰儿也忙乱起来,丰儿留了忍冬刚和半夏做帮手,分派事物下去,终是缺了当家主事的人,不免有些待决之事要拖延下来。
正乱着,紫苏带了人来说,表姑娘到花厅来主事了。吴新登家的和丰儿霎时感觉心里透了亮,俩人忙忙带着等吩咐话的人去花厅,即见黛玉正中坐了,展开一叠纸在看。原来,凤姐前些日子和贾琏商议好的:丧事处理手则。黛玉依着手则一条条地吩咐下去,待钦天监传回——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时候,荣国侯府的一切治丧事宜,都井然有序地铺陈开了。
今上和程荫在上书房听得贾赦过世的奏报,君臣二人相顾洒泪。今上忍着悲哀道:“繁森,你替我先去侯府看看,我回宫看看淑妃,淑妃有妊不久。”
今上说不上对淑妃有什么过分的喜爱,但淑妃安静地呆在永安宫,不给皇后找麻烦,皇后对淑妃很满意。其他一些眼红淑妃,日子过的闲适的,但凡想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找茬淑妃,怼淑妃几句的,除了给皇后娘娘训斥了,淑妃都像没听见一样,根本谁也不搭理,也没人能进去永安宫。日子久了,就有人说淑妃眼里只有圣人和皇后娘娘,看不起别的妃嫔,但这样也不能说淑妃不对。其他人见了淑妃,按规矩就是要行礼,淑妃身边的人说个“起”,就拥着淑妃而去了。所以说,淑妃是游离在宫里众多妃嫔以外的人。
今上对淑妃这样不找麻烦的妃嫔,有时候觉得舒心,有时候又觉得少了些什么。今上权衡朝局,在淑妃生了一个女儿后,鉴于贾赦的状况,告诉王嬷嬷,淑妃再生,男女天定吧。
今上去淑妃的永安宫,且不是晚间的时候,还真是第一次。可永安宫里,正在一片慌乱中。才内务府报来贾赦去世的消息,淑妃哭得几欲昏厥,还是张嬷嬷抱来六公主,才稳住淑妃。今上让人叫门,等了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心说淑妃这宫门,真是难进啊,若非是自己,看来是叫不开宫门的。这大白天的,也关着宫门,淑妃是宫里的独一份了。
永安宫的太监宫女见了圣人过来,吃惊之余还是各个依礼拜见。圣人一路到了永安宫正殿门口,才见淑妃匆匆拉着六公主从内室出来。
“圣人,”淑妃声含悲切,拜了下去。
今上赶前几步扶起淑妃,又抱起女儿,带着母女二人向内走。到内殿坐稳,今上咳了咳,酝酿下语气,沉痛地对淑妃说:“淑妃……”
迎春捏着手帕,抑着心里的悲哀,想着凤姐和嬷嬷的教导、训练,语含悲切、眼泪慢慢滚落,“圣人,妾身以后只有圣人了。”
六公主见迎春又流泪,哭着去抱迎春,“母妃,母妃。”
今上抱起女儿哄着,又揽着迎春的肩,安慰迎春:“淑妃,有朕在呢,你以后都有朕呢。”
迎春慢慢靠到圣人怀里,半仰着脸去看圣人,“圣人,妾身以后有圣人呢。”语气凄婉,直插今上心头。珠泪缓缓在白嫩的丰腴脸颊上滚落,一颗颗滚下的泪珠,就那么一路滚进了圣人的心里了……
程夫人得了信,就立即带着俩儿子去荣国侯府。在府门口与张家的亲眷碰上。两家女人被迎去黛玉理事的花厅,见黛玉把事情一桩桩地分派下去,张家大表嫂对程夫人:“夫人有福气。”
几人本打算过来帮手的,见黛玉一人就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了,就闲闲在一旁喝茶,看黛玉理事。
丰儿走到黛玉跟前来,对黛玉说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