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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羞涩地攥紧手指,低着头,胀红了脸。
凤姐只轻轻喝着她自己的清泉水,顺便给黛玉一盏,时不时瞟迎春一眼。姑娘,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前世那些蜂拥进申城、花城的大学生,几个月找不到工作后,被保险公司最基础的800元底薪诱惑,接受保险公司的新人培训。这样的剖析,还真是培训教员那些被誉为小奶妈的最温情的手段了。哪些在保险公司混了三个月以上没阵亡的,以后转到各行业做销售,都是人尖子里的精英分子。
迎春终于扛不住凤姐的压迫目光,在凤姐的凝视和黛玉的关注下,抬起头。看凤姐偌大的肚子凸着,腰部直挺挺地坐在自己面前,盯着自己,就不由得不挺直腰,坐正。
“嫂子,”迎春觉得那声音都不是自己的,接过凤姐递给自己茶盏,轻吮一口,清冽的白水入喉,迎春感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嫂子,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也没人说起我的生母,她是谁?姓什么?是什么身份。”
迎春断续地说出这一串话,看着凤姐对她露出赞许、鼓励,就继续说下去,“也没人和我说起父亲。好像我从来,就是那样,长在老太太的院子里。”
迎春说的有些吃力,眼神中也带了一丝迷惘。“我记事的时候是有二个奶嬷嬷,后来也不知道何时、为什么就只剩了一个,也不知道去问谁好。珠大哥哥忙着读书,每天请安能见到;琏二哥哥每天跟在珠大哥哥身后,也就是请安的时候能见到。后来二哥哥就不和大哥哥一起了,也很少能见到大哥哥和二哥哥了。元大姐姐每天有很多功课要学,我就跟在元大姐姐身后,不声不响坐在边上看,教导元大姐姐的嬷嬷也不赶我。我看嬷嬷教元大姐姐练字、画画、弹琴、下棋,每一天我都认真听教导嬷嬷的每一句话,只有这时候,奶娘才不会数落我。大姐姐的琴弹得真好,让人听了想笑,想哭,想起院子里的花,想起下雨天的水泡……”
迎春又喝了一点儿水,看凤姐还是盯着她,黛玉也一脸关切地望着她。迎春笑笑,“后来大老爷迎进来大太太,那天奶嬷嬷告诉我那是父亲母亲。那时候已经知道太太是元大姐姐的母亲,而琏二哥哥和我有共同的父亲。”
“再后来,再后来,”迎春的声音低下去,再就微不可闻地直至无声。
“接着说吧。”凤姐的话音里有抚慰、有诱惑、有压力。
“后来那一天,府里有了宝玉了,老太太非常高兴。老太太屋里的人都去看宝玉,宝玉的那块玉真好看啊。就是那一天,奶娘掐我的胳膊,‘你怎么就没带块玉出来?’奶娘唠叨了很久很久,唠叨她因为奶了我,而不是宝玉,走到哪里都没什么脸面。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被分来做我的奶娘。”
“后来,大姐姐闲了会去抱宝玉,教宝玉背书,我就跟着听,默默地记。再后来就跟着大姐姐一起上学,学写字,弹琴,下棋,画画,我最爱的是下棋。不会因为写字画画的纸没了,听嬷嬷叨叨;也不用为弹的不好听,被元大姐姐院子的丫鬟说,二姑娘的琴,还有得练。那鄙夷的口气,好像她们个个弹的和大姐姐一样好。我只下棋,嬷嬷教的每一个棋局,我都努力记下来,然后可以自己和自己下。然后手一抹就都没有了,再开另外一局。”
凤姐及时鼓励迎春,拍拍迎春的手,眼睛专注地凝视迎春。迎春觉得自己就好像初生的婴孩,无一丝遮拦地,裸呈在凤姐面前。
“后来太太院子里多了探春,三妹妹一哭,赵姨娘就又哭又闹,然后太太就罚赵姨娘跪在院子里。”
“多了几次后,探春再哭,赵姨娘就直接跪院子里哭喊。‘太太要奴才的命就直接拿去吧。’我只记得赵姨娘这么一句话。”
迎春笑,嘴角绽放出一朵花。
“后来,太太给探春换了奶娘,探春也搬到老太太院子里。没多久,元大姐姐就进宫去了,老太太和二太太哭的很厉害。我记得老太太对我说:‘二姑娘,你大姐姐是为了这一大家子进宫的,你记牢了,没这家就没你,你得学你大姐姐。’没多久,先是教导弹琴的嬷嬷走了,然后是画画的,再然后是下棋的,然后就只有教导我们认字的嬷嬷,一直到林妹妹来荣国府。”
“这期间,奶娘从来不问我一句暖不暖,饿不饿,她把着我的衣服、月钱、首饰,总是念叨她奶了我,是怎么怎么的不得济,比不得宝玉奶娘的一个指头。有一天,大太太房里的王善保家的送了她的外孙女,到我房里做大丫头,管着我屋里的衣饰、月钱,奶娘就从明拿变成暗偷。被抓到了,司琪就骂一顿,换回的就是奶娘对我的各种抱怨。我不能说话,说了一句,奶娘就会打滚撒泼地闹半天,也就只好随她拿了。”
“迎春,你觉得你亏欠奶娘什么吗?”
“我?亏欠她的吧?没让她像宝玉奶娘那么得脸?有额外的酒钱拿?”
凤姐盯着迎春的眼睛说:“你不亏欠她任何。她做你奶娘,拿了奶娘的那份月钱,就是得到她该得的了。她当了你的奶娘,却没尽到教导你的责任。是她亏欠了你,而不是你亏欠了。”凤姐把最后那句话,加重了语气。
“宝玉的奶娘得脸,那她去做宝玉的奶娘好啦!也不看看她命里有没有?!当初选谁做你的奶娘,依照府里的规矩,都会问问本人肯不肯,也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