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寂静无声,一个黑色身影趁着众人不察,闪身遛进了姑夕王的王帐。
“谁?”姑夕王猛一睁眼,待看见眼前之人,冷冽的面庞瞬间失色,翻身坐起。
“主子。”娄里奇一俯首,跪下身来。
姑夕王望着眼前之人,沉着脸,嘴角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一下,终是闭上眸子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平复翻滚的气息,复才睁开眼道:“看来,竟让他逃了。”
“主子!”娄里奇猛一昂首,辩道:“臣本安排妥当,不料突然……”
“好了!”姑夕王蓦的站起身来打断,斜视怒道:“无能便是无能!”
“主子……”娄里奇低头,不再言语。
姑夕王背身,望着帐中微弱的烛光,眼神愈发冷冽,过了半晌,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计划——照常进行。”
“主子?”娄里奇讶然抬头。
“本王说他死了,他便死了,你可明白?”姑夕王眸子如利剑射向娄里奇。
“可……还有左伊秩訾王和乌禅幕,若是……”娄里奇担忧道。
“如今事情败露,你认为本王还有转圜的余地么!”姑夕王厉声道:“成王败寇,如今王庭与先单于子孙皆在我掌控之下,究竟鹿死谁手……”
姑夕王停顿,攥紧了拳。
“今夜,你不曾来过,本王亦未见过你。”
“是——”娄里奇面上已无颓废之色,转身出了帐,仿若从未来过。
翌日清晨,王庭仿佛乱成了一锅粥。
大阏氏当场旧疾复发吐血昏厥,王庭上下一片哀嚎,皆因为前去左地的娄里奇大将回来了。
而他,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左贤王雕陶莫皋遇郅支残部突袭身亡,尸骨无存。
大阏氏毡房中,传来侍女和且糜胥的痛哭声。
昭君走近,正撞见医师一脸沉重之色出了毡房。
“医师,大阏氏如何?”昭君急道。
“唉——”医师摇头,“单于薨逝后,大阏氏整日以泪洗面,忧思过重,如今听闻左贤王,白发送黑发,怎能……”
医师又摇头一叹,“大阏氏身子本弱,如今旧疾更重,只怕,这一关是……”
“怎么会……”昭君一踉跄,红了眼眶。
“臣尽力了。”医师复沉重叹了一气,便转身向药房走去。
昭君望着医师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回神,蓦的毡房中传来一声凄惨的“阿妈!”
昭君猛一回神,踱步向毡房内奔去,只见大阏氏塌前一滩血渍,且糜胥匍匐在塌前,手足无措,哀声痛泣。
“昭君阏氏……”此刻,大阏氏已转醒,只是气息奄奄。
“大阏氏!”昭君疾步至塌前,眼泪如珠滚落。
“昭君……阏氏……”大阏氏望了望且糜胥,又望了望昭君,无力道:“一定帮我……”
“大阏氏,昭君明白。”昭君紧握住卓尔云的手,“我会照顾好且糜胥的。”
大阏氏嘴角微动,眸子虚浮仿若看见了什么,流下一行清泪,终是缓缓闭上了眼。
“阿妈!”且糜胥匍匐在大阏氏身前,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与不甘,“阿爸走了,阿妈走了,大哥也走了!为什么!苍天先祖,你看见了么!”
昭君望着发狂的且糜胥,捂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妹妹!”颛渠阏氏赶来时,便见着了眼前悲惨的一幕,踉跄着摔倒在地。
“颛渠阏氏……”
颛渠阏氏昂首望着昭君,只觉得她愈发的刺眼,痛哭变成了恨声凄厉,“都是你!你一来,单于便日日夜夜陪着你,忘了我们这些旧人。你这个汉朝女人,克死了单于,克死了雕陶莫皋,如今又克死了妹妹,你还要害多少人!”
“你说够了么!”昭君闻言蹙眉攥拳,呛声对着颛渠阏氏,“还嫌王庭不够乱么!”
“我——”颛渠阏氏红眼被昭君的气势一愣。
“如今单于之位,多少人虎视眈眈,王庭一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与幼子,大阏氏与左贤王尸骨未寒,你还嫌不够乱!还要再闹腾么!”昭君手抚着额头,只觉头痛不已,转身便离开了毡房。
“你……”颛渠阏氏复高声喊道:“你要去哪儿!”
昭君顿步,攥紧了手心,一言不发,疾步向姑夕王的王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