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凯歌笑笑道:“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你跟我说过的那句话。”梁健问:“什么话?”金凯歌看着眼圈往上升道:“有些人,你让他一份,他不会认为你是谦让,而是认为你怕他,所以他会进你一尺。”梁健没想到金凯歌在这年节将至的时候,忽然与他讨论这个问题:“我好像是说过这个话。”金凯歌道:“以前,我没有好好的考虑这个问题,只是一味的忍让。”梁健道:“我想金镇长,也应该有自己的苦衷吧!”金凯歌道:“什么苦衷啊,只不过是怕事。”
梁健道:“今天金镇长找我来,看来是对这个问题已经有成熟的想法了。”金凯歌笑笑道:“成熟说不上。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一个敢于不敢的问题。”梁健好奇地道:“金镇长,难道想要反抗了?”金凯歌摆摆手道:“不是反抗。我是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梁健没有马上接上去,而是思考着金凯歌所说的“本职工作”到底是指什么意思。
金凯歌却又道:“以前啊,我是为自己考虑的太多了,为自己将来的帽子考虑得太多了。以至于瞻前顾后,不仅不敢越雷池一步,甚至连自己的地方也没守住,任由别人胡作非为。现在,我终于没什么可顾忌的了,老领导退了,再也不会提醒我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我发现自己可以放手干了。这几天我常常想到我的那个绰号……”
梁健问道:“什么绰号?”金凯歌用手指指梁健道:“你这子,别人给我起的绰号你也不告诉我。我知道,现在大家都叫我‘窝囊镇长’。”梁健赶紧道:“也没几个人叫。”金凯歌道:“不管人多,还是人少,“窝囊镇长”,这个绰号倒是真适合这一年多来的我,我自己也感觉活得挺窝囊。一个男人,这么窝囊到底为什么!”梁健没出声,他想,金凯歌今天是很有感触。金凯歌道:“古人,还讲大丈夫的骨气呢。我看,在官场呆久了的人,都没有什么骨气可言了,为能否到手的官帽问题,不惜牺牲一切。我不想这么下去了。”
梁健道:“金镇长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金凯歌道:“这两天会做一件事情。”梁健:“什么事?”金凯歌:“马上你就会知道。现在我不告诉你了。我请你来,是想请你帮考虑一件事情。”
梁健想起了那个规范公务接待的文件,问道:“是否就是建立公务接待制度的事情?”金凯歌摇了摇头道:“这只是一个方面。我想建立一套规范权力运行的工作规则,包括了如何规范党委和政府权力边界问题,关于分工明确各守一摊的职权对称问题……”
梁健听金凯歌这么一说,心道,看来金凯歌真是变了。搞权力制衡在乡镇是很有难度的事情,其实也是与党委书记宣战的事情。梁健也不是没有担忧:“金镇长,搞规范权力运行,一般都是党委提议的,如果你提出来,是否能够得到大家的支持?”金凯歌道:“我也希望党委提议搞,但我们这里的党委怎么可能提议呢?既然党委不提议,我们政府提出来,何况我也是党委副书记。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要做好制度方面的准备。”
梁健摇摇头道:“我不认为这样。”金凯歌瞪大了眼睛:“你不同意?”梁健道:“关键不是起草制度,是争得上级领导的支持,否则是搞不成的。”金凯歌看了梁健好久:“没想到你说得这么精辟!”
那天下午,他们又就争取上级领导支持的可能性进行了讨论,也没讨论出一个具体的方案。金凯歌道:“就快过年了,这几天就忙忙过年的事吧。年假的几天,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推开规范权力运行这件事情。”梁健道:“好,我回去再考虑考虑。另外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说这两天要做的一件事情,你不说的话,我不离开办公室。”金凯歌笑道:“呵呵,难道你还以为我会做傻事啊?我不会了。这两天,钟涛又替赵弓的拆迁公司要钱,镇政府的资金缺口很大,我要把钱给那些实际为镇上办了事的单位和村,赵弓这个皮包拆迁公司,就算了。”梁健道:“痛快!”
钟涛在办公室里发火,把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这个金凯歌倒是硬起来了啊!我让拨的钱,他竟敢不拨,真是不想在镇上混了。”赵弓在一边说,“要不我让几个兄弟,给他点颜色看看。”钟涛道:“慢,别着急,把事情搞砸了,不好收场。”赵弓道:“可这个年总得过吧?”钟涛道:“这个你自己去想想办法,平时你花钱也不要太过奢侈了。”赵弓道:“那只好这样了。”心里却道:我花钱奢侈?我不是一大笔钱都用来给你花了!
赵弓走了,钟涛在办公室也很不爽,连抽了几支烟,想着,如果金凯歌此后都不尿自己这一壶,该拿出点什么手段来给他看看?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镇秘书办主任曹颖。
曹颖妖冶地笑道:“钟书记,你的脸色这么难看?”钟涛道:“叫有人给气的。”曹颖道:“在十面镇上,还有人敢气你啊!”钟涛道:“别提了,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去!”曹颖道:“好啊,我今天来你这,就是因为没处吃饭。”
年底前,金凯歌把财政上剩余的钱都支付了出去,该有的公司和单位都多多少少分到了一杯羹,总算春节没有饿死。但唯独赵弓的拆迁公司没有拿到钱。金凯歌给出的理由有两条:一是按照工作进度,赵弓公司远远没有完成任务,因此不该给;二是上次的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