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谢渠玢,那天不是在奠基坑中的祭台上挖出一个青铜盘子么?等我爬上来之后,有一个工地小工打扮的人来给我敬烟,还拉着我问东问西,问这青铜盘子是什么时候的,做什么用的,底下还有没有别的青铜器。
我觉得他的问话十分蹊跷,于是留上了心,含含糊糊地告诉他,这个是装祭祀五谷用的盘子,属于一种祭器,看样子像个有年头儿的东西,照祭祀的规矩,祭台上还应该有别的祭器。
之后我突然闹起肚子,就赶紧找卫生间方便去了。待我解决完正准备冲水走人的时候,隔壁蹲坑进来一人,听声音正是刚才扯着我问东问西的主儿。
当时这主儿似乎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我觉得这人鬼鬼祟祟的,于是凝神静气地仔细听它说些什么。
我模模糊糊地听见“有好货”、“刚出水”、“人多拿不走”之类的只言片语。最后电话那头让这主儿想办法拍一张照片传过去,也好找人看看成色。
接着电话那头提供了一个地址,结果这主儿居然说地址太长记它不住,然后又说身上有笔,可以先写下来。
这时,我就听见隔壁蹲坑的隔板沙沙作响,那肯定就是它在隔板上写字喽。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滋滋”擦板子的声音,似乎是把刚写的东西又给抹了,之后我就听见有人推门出去了。
估摸那人走远之后,我赶紧来到隔壁,一看右侧隔板上被涂了桃子大小的漆黑一团,上面写的字已经全被抹掉,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不过我身上正巧带着搞封建迷信活动用的线香,于是我把一根檀香掰碎,在手里搓成粉末,一点点涂到那块墨团上面……只要写过字的地方,必会留下细小的凹坑,也就能存住香粉,最后我用嘴轻轻一吹,上面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我趴上去辨认了好半天,发现那是一个地址,也就是方才报给王警官的地址,这不今天他们找上门儿来告诉我祭台文物失窃了么。
我也认为这里面应该有内鬼,再联系上几天前发生的蹊跷事儿,就觉得抢劫案十有八九是那个小工干的,至少也是同谋之一。
“这还像回事儿……那你为什么不早向公安机关报告?”
“我的姐姐!我就模模糊糊听了一耳朵,又没有确凿证据,当时人家尚未动手,我真去报告,你们也得信才行啊。再说了,这古代的青铜器,沾上就是重罪,若非你们今天告诉我考古现场遭遇抢劫,我哪里敢相信有人竟如此利欲熏心,干下这等触犯国法的大事儿……我本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的。”
“倒也是,哎,章再九你知道吗,我还是头一回参与破获这种重大案件呢。你是不知道,我们领导觉得我是女生,只安排我坐了办公室。上次好不容易跟人从公交车上逮了俩扒手,还以为能顺藤摸瓜破获什么伪造文物的大案,结果还是让那帮同伙跑了……”
谢渠玢告诉我,只因她长了一副娇娇滴滴的模样,这从警以来,领导就根本没拿她当过警察,一直窝在分局里处理各种档案,几乎都要把板凳给坐穿,弄得这小丫头想破案想得都魔怔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轮到她参加一回大案子,而且这次谁都不能把她一脚踢开,否则案情的很多细节就没法解释。于是,这小丫头乐得眼睛眯成两条缝儿,扯着我就巴拉巴拉地倾诉开了。
拜托,我刚才那些话假得不能再假了好么,其中是有个内鬼小工不假,但哪能偏巧打个电话就撞在我手里?你该不会以为小六子那成百上千的手下都是吃干饭的吧?
为了看牢祭台遗址,我让小六子把附近地面上能动唤的老鼠都找来了,时时刻刻都有上百只眼睛盯着那里呢。
就算文物被人抢走,我也根本不怕这三个胆大包天的歹徒会脱身跑掉,自从它们得手之后,这屁股后面时刻都跟着十几只耗子!
直到灰金刚们报告说亲眼瞅着他们被拷上警车,我才命令小六子撤回一直潜伏在贼窝里盯梢的断爪。
之所以这几天我一直拖着不收网,就是因为我想看看幕后的老板,或者说那些崇拜妖邪的邪教徒,什么时候来找它们交易。
结果我足足等了一天一夜,这仨混蛋竟只知道买酒买肉,然后在屋里大吃大喝,喝高了便歪头呼呼大睡……我去,它们该不会真是那种丧心病狂地想要染指文物的蟊贼吧?就不怕吃花生米掉脑袋?
算了,既然眼下人民公安已经接手,案子就交给专业人士负责吧。反正我已经把一切证据链都做足了,那厕所隔板上的字,还是我用左手执笔写上去的,即便将来核对不上笔迹,那也有专业人士去头疼。
既然这嫌犯和赃物已经全部找到,应当没什么人愿意多费精力,非得要刨根究底吧?
当然了,凡事百密一疏,我的这番布局仍有一处地方险些出了岔子。
之前我已经命令负责带队盯梢的灰金刚们,如果歹徒亮出凶器,则立刻一石子将其打飞,实在不行就拿板砖照头上招呼。
然而真到了抢劫的时候,那群混蛋根本就没使带刃的凶器,因此灰金刚们就以为没有什么危险,一直未曾出手,却万没想到他们手里用来照亮的手电筒竟然是个电棍,否则桂老也不用挨那一下子了!
想到这里,我连忙伸手拦住了正讲得唾沫横飞的谢渠玢:“那个,小谢同志……”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叫我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