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 纷纷扰扰。
我一下梦见自己骑在马上火急火燎地去救公子, 但无论如何也寻不到机会摆脱后面的追兵;一下又梦见公子与人厮杀,那些死士却越杀越多,从四面八方朝他扑过来。
隔了一阵, 我好像身处在一个炎热的地方,想了想, 这应该是浴房。
睁开眼, 果然是浴房。公子坐在浴池之中,一手搭在池壁上。
霓生, 他说, 给我掐背。
我羞怯万分,只觉脸在烧, 想走过去,却无论如何迈不动步子, 而身上越来越热,好像要烧灼起来一样……
迷迷糊糊之中, 似乎有人将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 软软的, 很舒服。
我想让那人再停一会,但未多时, 我又似被拖入泥潭, 失去了感觉。
“霓生……”
好像有人在唤我。
那声音很让我牵挂, 似乎是祖父。但过了好一会, 我想起来, 那是公子。
公子……
周身如同躺在云雾里,柔软而虚无。我好像又回到了淮南,他坐在案前,神色认真,似乎在写字。
不对。
是在剥蟹。
他面前的盘中,已经堆着小山一般的蟹肉和蟹膏蟹黄。我看着,忽然觉得嘴馋不已,忍不住咽了咽涎水。反正公子也不喜欢吃。我这么想着,便想伸出手去偷偷再取一点,可不知为何,手无论如何伸不出去……
正当我着急的时候,一丝清明倏而浮现,渐渐将梦境驱逐出去。
鸟鸣声叽叽喳喳,吵得人耳根不得清静。
我想睁眼,却被光照刺得眯起眼睛,片刻,重新闭上。
这时,旁边好像有人走来,挡住了光。未几,我的额头被一个手掌覆住,温暖,触感极好。
我虽仍看不清,却闻到了那袖间的香。
淡淡的,就像我给公子调的香丸……
公子?
蓦地,我睁开了眼。
公子站在我的榻前。高高的身体背着天光,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分辨出他那身居家时穿的素色长衣。
“醒了?”只听他道。
头还有些晕,我点点头。
公子问:“觉得如何?”
那声音和缓,与平日比起来,却颇有几分暖意。
我张张口,却发现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喉咙里干得很,好像被烧干的锅底。
公子忙从旁边案上拿起一只水碗,用汤匙往里面摇了摇,少顷,送到我的唇边。
我怔了怔,张开嘴。水不热不凉,温温的,淌入口中,登时舒服了许多。
“慢些。”公子说着,见我喝完了,又送来一匙。
我张口接着,眼睛看着他。
他的脸上有些倦色,头发看起来也束得不太齐整,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我瞥了瞥四周,好一会才辨认出来,这是桓府,我躺在自己屋里的榻上。这屋里除了我和公子,并无他人,而公子正在照顾我。
一连喝了几口之后,我摇摇头。
公子停住,将水碗放到一旁。
昨日的事已经陆陆续续都记了起来,我清了清嗓子,问:“我睡了多久?”
“一夜。”公子道。
见我要起来,他将我按住。
“你仍在发热,莫乱动。”
他的手压在我的肩膀上,我看着他,只觉面上发烫。
“公子一直在照看我?”我小声问道。
“本来还有青玄,我看他实在困倦,便让他去睡了。”公子淡淡道,仿佛说的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
我看着他,心突然跳了起来。
他一直在这里……一整夜?
我想起昨夜半睡半醒间,感觉到的那只放在我额头上的手,也是他么?
不会是什么睡相都被他看光了……心底一个声音道,我只觉脸上辣辣地烧。
“嗯……多谢公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会,嗫嚅道。
公子看着我,目光温和。
“是我该多谢你。”
我讶然:“为何?”
“昨日不是你去救的我?”
我一愣,想起昨日那事,忽而警觉起来。
“公子哪里话。”我说,“我不过是放心不下,赶去查看,也未帮上什么忙。”
公子唇角弯了弯,却不说下去。片刻,转开头,又去拿那水碗:“还渴么?你烧了一整夜,多饮些水。”说着,他将汤匙舀起,又喂了我几口。
我乖乖地喝着,觉得生病真好。
要是他每天都能像现在这样,坐在我的榻前服侍我就好了……
“公子今日不上朝?”我问道。
“不上。”公子道。
我讶然:“为何?”
“昨日那事还未查清,侍中另各人且留在家中。”说着,公子一脸无所谓,“就算无侍中言语,出了那般大事,我也自当请个收惊假。”
收惊假……我发现公子如今果然有些不同了,不仅不把规矩放眼里,还理直气壮的。
这时,我的肚子里忽而发出了一声咕噜,在安静的屋子里,甚为清晰。
公子一愣。
我望着他,讪讪:“公子,我饿了。”
昨日自从得知公子那险境,我又是劫人又是骑马又是打斗,没有片刻停歇过,到了后来,一昏了之,水米未进。如今苏醒,的确是饿得慌。
仆人送来的肉穈粥和几样小菜,我一样不落,通通下了肚。
待得腹中终于有了饱胀感,我停下来,擦了擦嘴。
公子一直坐在旁边看我吃,问:“饱了?”
我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