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初冬的纽约街头,形形色色的行人车流穿梭不息。
但,耶尔并没有感觉到繁华,而是一片压抑的灰暗。
前面就是纽约证券交易所,不是有人从大门进出,然而相对几月前人潮涌动,现在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经济泡沫一触即破,经济危机席卷美国东部十三州,很快影响整个北美。
股市中每天都有人破产,跳楼者、妻离子散的人……天天都可以在报纸上看到。连月来,人们都已经麻木,顶多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反正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和老百姓没多大关系。
从华尔街开车前往百老汇大街,艺术气息逐渐浓厚起来。
街边酒吧咖啡馆没日没夜的营业着,现在还来这些娱乐场所关顾的,除了狡猾而高明的投机者外,就是那些挥金如土的大庄家们。
娱乐场所外面,街头艺人裹紧单薄的衣服,在寒风中卖艺。
卖艺者各种各样,小提琴、电子琴是最多的两种,还有画家在为路人速写,三五分钟画好一张画作,追上那些看上去有钱的人的脚步,开始推销——大多数人都会把自己的‘街拍’买回去,不过出多少钱,全凭买家高兴,毕竟现在是买家市场——街头速写除了卖给本人,还有谁会买?
西装革履,外披厚呢子大衣的耶尔,在时代广场的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的,东方气质加上西方男性锋锐的棱角,配上高档衣装,无疑是富家子弟的象征。
“先生,看看我的画,我记录下您最挺拔俊美的英姿……”
看到这样一匹‘肥羊‘,肯定是有人为耶尔作画的。
耶尔转过头,推销画作的是一个大约一米七五左右的白人男性,看年龄顶多刚从大学毕业,耶尔接过画,试探性的询问道:“纽约大学的?”
画家摇头:“不是的先生,我是纽约视觉艺术大学的毕业生。”
画纸上耶尔的形象跃然勒出时代广场背景,走在广场上的那个男人昂首挺胸,看上去十分自信,又透露出优雅,说是硬笔素描画,其实更像是耶尔印象中的美式漫画。
“那是一所私立学校,你家里应该很有钱吧?”
耶尔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继续追问。
“不瞒您说,家父原来是莱斯利证券公司的客户经理,家里略有富余……只是股市崩盘,家父卧轨自杀了,我家里还有母亲和妹妹,不得已才辍学出来……”
原来又是一个金融危机的受害者吗?
耶尔从皮甲中直接取出一张一百美元钞票,递给画家。
“你有名片吗?给我一张。”
街头艺术家通常都会印一些名片,万一被哪个星探相中,留张名片,也是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有的,有的。”
画家高兴的接过百元美钞,又从兜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小卡片。
将卡片递给耶尔的时候,脸上有一些羞愧的红晕。
这张小卡片是他自己手写的,他家里真的是连印名片的零钱都没有了。
“普兰·贝里?”卡片上只有名字和家庭住址,“你家没有电话吗?”
听到这个问题,普兰有点失望,还是摇摇头:“我没钱交月费……”
“好吧,我记住你了。”
耶尔收起小卡片和街头速写,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向着广场最大的一家剧院走去。
百老汇大剧院,内百老汇最大的一家剧场,拥有全曼哈顿岛最大的舞台,以及曼哈顿岛最大的电影银幕。
再过五个小时,耶尔这几个月的努力成果,就要在这里接受检验。
他编写并制作的电影,《不可饶恕》将于十一月二十日,也就是今天零点,于百老汇大剧院最大的电影银幕首映。
耶尔在《不可饶恕》这部电影中,可谓是下了血本,把所有钱都投入到其中。
孤注一掷,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在二十年代末期,美国出现一种新的类型电影,以美国十九世纪西进运动为主题的西部片,这种电影有追逐、动作、枪战、正义与邪恶的对抗,可以满足所有美国人,对于英雄和那个蛮荒时代的热血幻想。
西部电影火了三十多年,养活一大票编剧、导演、小发行公司和演员,直到六七年为止,或许是连续几十年,西部片都是千篇一律的白人、印第安人、个人英雄主义、拔枪一对一的决斗,观众对这类场面已经审美疲劳,西部片的票房逐年惨淡。
现在还在拍西部片的人,也就是小鱼小虾三两只,成本低廉、制作粗糙、妄想万一,如果一夜成名呢?
而像耶尔这种一次性投入三百万美元,去拍西部片的人,几乎找不到一家。
尤其是耶尔花了五十万的预算,在宣传上。
从《不可饶恕》开拍开始,耶尔就在纸媒上花钱买软文、广告,时不时透露出一点信息,吊一吊大众的胃口。
“据导演透露,《不可饶恕》的动作戏只有几十秒,甚至拔枪开枪的镜头,都不会超过两分钟,这还是西部电影吗?不过据男主角的主演无意中透露,这是一部宏大的西部巨作,究竟是不是男主演在吹牛?还是导演说谎了?——《纽约时报》影评版。”
“我社记者前往墨西哥探班《不可饶恕》剧组,所见所闻让他惊异,受限于商业保密协议,我社记者连拍照工具都要上交,回来后也仅仅透露‘这是一部伟大的西部片,或许无法超越‘。——《华尔街日报》影评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