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咣!”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老更头喊出这一嗓子之后,禁不住咳嗽了两声,虽说早已习惯了夜间的凉意,但老更头还是在腰间别了一小二锅烧,打更间隙,不时的来上两小口,一来驱驱寒,二来落个瘾头;此时,老更头早已将二锅烧拿在了手中,轻呷了两口之后,顿时感觉夜间的凉意不是那么浓烈了。
“小小一二锅烧、赛过神仙无烦恼!”,老更头心里得意着,不舍的看了看,复又将二锅烧别在了腰间。
还有一小截子路要走,喝酒是喝酒,可不能误了手中的事儿!老更头无儿无女,一辈子打更,唯一的嗜好便是喝点儿烈性酒,但打更报时从来都是准确无误!
深夜时分,路上静悄悄的空无人影,只有街角的落叶时不时的被风吹起、又落下,发出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老更头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很长,在这个寂寥的夜里愈发显得孤单落寞。
“梆!梆!梆!”,“咣!”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老更头身后被拉得很长很长的身影随着老更头的前行也跟着向前移动,仿佛,是跟了一个人在身后。。。。。。
忽然,老更头摇晃的、移动的身影里,身影的尽头处,一个阴影,由小变大,倏忽不见。
“梆!梆!梆!”。。。。。。
。。。。。。
镇子里在办喜事,这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事情。
这次要出嫁的,是兰员外家的兰花,新郎官是镇子里的另一家大姓:安家的少公子。安、兰两家本就是镇子里的名门望族,如今缔结姻亲,怎能不好好的热闹热闹?
这几日,镇里镇外,四处张灯结彩,街上,左右穿梭的孩童,手里拿着小糖人,在大人们的身前或身后,相互追逐、嬉戏,一不小心就碰翻了街边屋檐下摆放着的谁家妇人的针线筐,筐内或者绣好了的、或者绣了一半尚未缝合的荷包散落一地,红红紫紫,很是耀眼很是夺目。
“哎呀!哪个小兔崽子干的!”,妇人出来见了,一声笑骂,却并无怒意,只顾着低头去捡拾那散落在地的红红紫紫,倒是脖颈处闪现出的雪色肌肤,瞬间,勾住了不远处几个邻人男子的目光,许久不曾移开,惹祸的孩童扮了个鬼脸,又钻入人群,到别处嬉戏去了。。。。。。
每遇娶亲嫁女,镇子里总免不了要喧闹几天,家家户户笑逐颜开,不管大户小户,都是乡里乡亲,总要帮衬帮衬,也算是沾沾喜气落点儿彩头吧!久而久之,就成了这里的一个风俗习惯,似乎那一天,家家都娶亲,家家都嫁女。不明就里者,还真会迷惑于究竟是谁人娶亲谁人嫁女了!
绣荷包,则成了这时候所有妇人的必做功课!已出阁的妇女往往会在家门口、屋檐下,或三个一群或五个一堆,边动手边比较边玩笑,到了兴处,也会前仰后合的少女则羞涩了许多,常常邀了自己的闺中密友在闺房中密语,那绣出来的岂止是个荷包,更是少女的心事!
托香腮、抚红额,想象着有一天,也跟那将要出阁的姐姐一样,把荷包传送给自己中意的郎君,然后等着读懂心事的情郎来迎娶自己!
此时,已是晚膳过后。镇中东首,一座占地极广的宅院,门厅宽阔、庭院深深,一眼望去,厢房连着厢房,颇为气派!这就是兰府。
与兰府内外欢天喜地的气氛相比,后院闺房中即将出嫁的兰家小姐兰花则显得安静很多,手中的针线在一个心形荷包上前后飞舞,一针一线,端的是仔仔细细,不断的上下翻飞的绣针,在盈盈纤指中似乎有了灵气,使得那个荷包,在翻动的纤指间不断生成新的图色,逐步变得丰满。顺着兰花小姐的目光看去,荷包上精工密致、鲜艳美丽,凸显了主人的针功巧手,着实异于常人!
良久,兰花停下手中的动作,指尖摩挲着基本上已收工的图案,目光变得柔和迷离起来,思绪仿佛又回到那一日的邂逅,一袭白衫的翩翩浊世少年郎,立于马前躬身一揖:“小生久闻小姐芳名,今马儿无礼,惊扰了小姐,实在是罪该万死,请小姐赎罪、赎罪!”,四目相交时,郎情妾意,已是芳心暗许!
一直随侍于身后的婢女怜儿,看到兰花的神情,忍不住扑哧一笑:“小姐,您绣了很久了,歇息一下吧!是不是想起安公子了?您明天不就。。。。。。”
“多嘴!”,没等怜儿说完,小姐兰花已是红晕满颊,转身嗔怪道:“死丫头,去!”
怜儿扮个鬼脸,掩嘴偷笑,“还敢笑?还笑,招打!”兰花作势要打,怜儿早已逃一边去了:“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怜儿不敢了!”,话没说完,两人已笑作一团了。
“什么时辰了?”,兰花率先停止了打笑,整整衣冠,想起明天就要嫁入安府了,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不知道呢!听说打更的老更伯很久不见了,晚上连个报更的人都没有,前日我听老爷说起过,官家说,先找个人顶着,这临时顶着的就是不如老更伯准时!”
“恩!”兰花皱了皱眉头,不再言语。
“小姐,您饿了吧?怜儿去厨房给您端碗桂花莲子羹吧!”,从小跟随兰花,怜儿跟兰花一直情同姐妹。
“恩!也好,荷包这就绣完了。”,听怜儿这么一说,兰花还真感到有点儿饿了。
怜儿转身退了出去,顺手将门掩好。桂花莲子羹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