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唤了声:“贤妃。”
洛文珺疑惑地回过头,却见陆文湛的眸光像含了捧火,正烈烈地看着自己。
她心中陡然一动,君主那么热烈的目光,炽热得能将人灼伤,紫寰城内多少妃嫔苦苦追寻而不得,可自己心中,却是难以抑制地泛起了一层酸涩。
陆瑗修停止了与陆重夕的交谈,抬头看看向父皇,又看看洛贤妃,一时有些捉摸不清情况。
陆重夕面容无波,只是手执金樽,饮了一杯美酒。
她将酒杯放下,不去看皇帝与贤妃,馥郁酒香中,似是又看到了那个温雅少年,对自己露出感觉的笑容。
谢子绍啊……这被层层诡秘扯断的红线,自己极少提起,却从未曾放下。会不会有一日,也如父皇这般,看到一个人,从他身上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影子,便也会投之以热烈如火的眸光?
“皇上?”见陆文湛久久不语,惹得周遭人纷纷侧目,洛文珺便放低声音,轻柔地唤了他一声。
陆文湛盯着洛文珺,神情竟似痴醉,他对她招招手,道:“坐到朕旁边来。”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连原本在皇子坐席上一脸波澜不惊的陆昭衍也抬起了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
“皇上,你说什么呢?”王怡洵坐得离皇帝最近,忍不住问了句。
陆文湛并不看王怡洵,只一字一顿道:“朕说,贤妃,坐到朕身边来。”
心直口快的李灵蕙与刘怀玉对视一眼,一下子捂住了嘴。
皇帝身边确实空了一个位置,那是,凤座,属于皇后的位置。
洛文珺快速地扫了眼那个以精金和七彩宝石雕琢而成的座位,大周女性地位颇高,凤座形制与帝座一样,只是将龙的图案换成了凤凰。又因为是女性的位置,许多纹饰还要更加精巧些。洛文珺平日里不去注意,此刻看过去,只觉得华光熠熠,尊贵非凡。
她心绪澎湃,连藏在广袖间的手指都忍不住微微发抖。
然而朱唇轻启,说出的话依旧端丽平静:“皇上折煞臣妾了,臣妾,不敢。”
一时间,脑中浮现出的竟是孝和皇后的脸。
自出了冷宫,也断断续续有听闻孝和皇后被幽禁后是何等痛苦惊惧,到死时三十多岁的人望之如七十老妪,头发花白,面目浮肿,浑身发臭,连替她收棺的太监都是草草拿席子一裹将其丢进棺材了事。
可洛文珺没有见过这样的皇后,她的印象里,孝和皇后永远是自己初入宫时,与皇帝并排而坐,端庄地让自己平身的女子。那时候,郑秉慧虽贵为皇后,也不过是十九岁的女子,可那秀美的脸上却见不到丝毫稚气,端丽严谨,气度非凡,那气场,将刚登基不久的皇帝都比了下去。
潜意识里,只有如此不卑不亢,高高在上的女子,才有资格坐在那个伟大的座位上。而自己这种还需靠手段媚上承宠的,又怎么能去碰那个位置?
“洛卿不敢坐到朕身边来?”陆文湛勾了勾嘴角,“那你便是抗旨了。你是敢抗旨呢,还是坐到你夫君身边?”
“皇上,你别为难洛妹妹了。”谢柔云看出洛文珺的不自在,赶紧道,“来来,洛妹妹坐到臣妾这来,臣妾这位置,与皇上离得近。”
“朕只是让贤妃坐到朕身边来,怎就成为难她了?”陆文湛的语调突然一扬,已有几分怒意。
谢柔云大惊,忙起身告罪。
皇帝的目光却从未在洛文珺身上移开:“贤妃,过来。”
洛文珺如何不知那凤座的地位,只站在那里不动。
皇帝却笑了:“你不敢来朕身边,朕,便亲自带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