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您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林天鸿谦恭地拱了拱手,笑道:“不过,晚辈很想做知前辈者,愿能多多聆听教诲。”
老人说:“教诲不敢当,不过老夫倒还是想结交你这个小朋友的。”
“谢前辈眷顾!”林天鸿难掩喜色,说:“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总不至于朋友之间连名号都不知道,那如何做得前辈知己!”
“嗯,有道理!”老人点头说道:“老夫姓‘白’,单名一个‘英’字,‘白英’是也。”
林天鸿因见他有不羁之态,才敢冒昧直问其名号,见他果真不拘于“为长者讳”,把姓名直接就说了出来,也就不感到他有前辈高人的压力了,拱手笑道:“天鸿能结交白老前辈做朋友,真是荣幸之至!”
白英脸上却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说道:“白说空话哪能算是结交朋友?你会饮酒吗?”
“会,但酒量一般。”林天鸿笑道:“不过,无酒不欢,今日天鸿与老前辈不醉不休。前辈请,咱们到前面镇子上最好的酒楼。”
“不去!”白英摇头说道:“闹市酒楼喧嚣嘈杂,不是饮酒的好地方。”
林天鸿见他不愿去人多吵闹的地方,略一思索,想起了一个fēng_liú朋友带他去过一次的一个僻静所在,说道:“此去沿河十里有一座湖中船坞,很是清静雅致,咱们到那里去如何?”
白英笑了,却摇头说道:“不去!”
林天鸿问道:“为何?”
白英说道:“你说的那个船坞老夫也曾有耳闻。据说那是脂粉卖笑的风月之所,还是不去为好。”
林天鸿唯恐白英误会,轻看了自己的品行,脸红了,分辨道:“所谓清者自清,凡事不能一概而论。那船坞所聚者以儒者文士居多,言谈大多是文、礼之论,并不像传言的那样有辱视听。”
白英说道:“话虽如此。但你要知道,儒者未必是智者,文士未必是雅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出淤泥而自洁者寥寥。君子当洁身自好,智者雅饮还是应当对是非不清之地远离近隔为好。”
听得如此义理独到的点批,林天鸿不禁叹服,问道:“那前辈以为何处可谓智者雅饮所在呢?”
白英笑道:“天大地大,此所在,说在无所不在,说不在一无所在,何必寻来寻去呢?”
林天鸿不禁疑惑,皱着眉挠开了头皮。
白英又笑道:“远在天涯海角皆是,近在咫尺眼前就是,随遇而安就好。”
“前辈是指此地?”林天鸿茅塞顿开,豁然省悟,扫目四望,禁不住笑了。
白英说道:“幕天席地,朗日当头,风声水意下酒,莺歌燕舞助兴,其乐无穷也!”
“正是如此!仰日俯流畅饮,傍水沐风长谈,谈天说地,神游山河,何其潇洒!何其豪迈!何其壮哉!”林天鸿何其兴奋地进行了一番感慨后,说道:“请前辈稍等,我去买酒。”
酒买来了,是两坛上等汶泉老窖,下酒菜也挺丰盛,有烧鸡、卤牛肉和一大包带壳花生。林天鸿刚把酒菜摆放在草地上,白英便捧起坛子喝酒。这个清癯面孔上带着睿智和儒雅的老人喝起酒来却不怎么雅观,用手抓着牛肉吃的样子豪放的有点儿野蛮。林天鸿折了几段柳树条,撸掉叶子递给他:“前辈,用这个当筷子用吧。”
白英摆摆手说:“不用,麻烦,不如直接用手抓着吃痛快。”
林天鸿怔怔地看着白英,无奈地笑了笑,又说:“直接用手抓着吃虽然痛快,但有辱斯文,有损您智者雅饮的形象。您看,船上那些人都看着呢。”
白英又摆了摆手,说:“非也,非也!”然后又继续吃,一边吃一边说:“所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雅则若俗也!人生有双手,手能抓拿东西吃,又何必用筷子呢?智、愚、巧、拙、雅、俗、善、恶要先存乎于心念之间,然后再付诸于行为之上。若是为迎合别人的视听,而故作表面文章,那就偏离‘大道’了。他人玉壶金盏饮酒我不羡慕,龙肝凤髓开宴我不眼馋,我用粗坛子喝酒,用手指抓食,是乐得其所,与他人何干?再说了,你我二人既然已是朋友,就应该推心置腹,不遮不掩、不嗔不怪、不讥不嫌。若是瞻前顾后、假作斯文,那这朋友就做的太辛苦喽!”
林天鸿回思经文上读到的:“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大赢若绌。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心想:“象先于形,起于念,心中清静方得中正。如白老前辈所言,雅、俗定论的确不能以客观眼光判断。恣意纵情、随遇而安,俗吗?未必吧!遮遮掩掩、装腔作势,雅吗?不雅吧!”言念至此,他也扔掉了手中的柳枝,伸出手指抓肉撕鸡,抱着酒坛子粗放地饮酒。
二人笑谈天下,快意江湖,激情四海,挥斥方遒,无话不谈,很快就把所有的酒菜解决掉了。白英不避污秽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口大气粗似的说:“痛快,酒好,肉好,朋友好!老夫好久没有如此痛快了!哈哈······”拍了拍肚腹,却意犹未尽地说道:“可惜少了点儿!”
林天鸿一愣,打了个饱嗝,说:“晚辈都有些吃撑了,前辈您还没吃饱喝足?”
白英哑然一笑,说:“实不相瞒,老夫肚腹不大,一顿却能吃下白饭斗米、牛肉十斤,像这么大的坛子装酒,怎么着也得五坛!”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