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工被林天鸿撬开唇齿,滴进去一些水后醒转过来,然后,猛地夺过葫芦仰头喝了一气,发出了一连串剧烈的“咕咚咕咚”声。他吞咽水的“咕咚”声犹如天籁之音震荡着人们的耳膜,撩拨着人们的心弦,简直是无与伦比的诱惑,让人心智混乱,难以抵挡。人们的目光迅速变得富有强烈的羡慕、嫉妒色彩。这让老船工感到非常歉意,难为情地干笑了一下,像个意识到犯了严重错误的老男孩一样惭愧地低下了头,并把水葫芦推给了林天鸿。
林天鸿又递过去,沙哑着嗓子说:“再喝点,老伯。”
老人家摇了摇头,坚决拒绝,再度把葫芦推开。
林天鸿叹息一声,站起来,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手中的葫芦,然后举起葫芦“咕咚”喝了一口水。他虽然只喝了一口,在众人看来,却要比老船工喝了半葫芦还要令人心惊,都用嗔怨的目光看着他。现在到了最紧要关头了嘛?如果现在是,那么下一刻呢?
林天鸿扫望众人,苦苦一笑,说:“还等什么呢?”迈过几道绳子,他把葫芦递向沈如月,说:“喝点水润润吧。”
沈如月憔悴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笑,摇了摇头,说:“我还行,你再喝口吧!”
沈如月好像没有说谎,看上去,她的精神状态的确还行,绝对比有伤在身又饱受委屈的冷月影要好许多,甚至比武功深不可测、脾气古怪难以捉摸的独孤冷月也要好。她似乎比别人能更从容地面对口渴、煎熬、死亡,因为她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因为心有依靠。心有依靠便可欣慰,无论面对疾病、痛苦、死亡。
林天鸿也做好了从容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但他无法不怜惜心爱的女人,此时对心爱的人所能做的最大关爱就是让她喝口水润润嗓子。他把葫芦又往沈如月面前举了举,说:“好歹喝一口吧!剩下的是大家的。”
沈如月再也无法拒绝林天鸿饱含爱怜的恳切目光,抬手接过了那个葫芦,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喝水,就突然发生的一场变故,几乎令她目不暇接。
变故是由王兴先引起的。
或许王兴认为已经到了必须喝水缓解焦渴的最紧要关头,也或许是他也想为自己心仪的姑娘进献一口滋润的“甘露”,他起身抓向了另一个葫芦。紧接着,一贯以能忍饥挨饿为傲的吕会声却突然行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王兴给踹出了舱外,而他,则撑地一旋身,扑向了那只葫芦。他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利索中带着勇猛,不可谓不快,真难得他能在萎靡之中突然爆发如此干脆利索的举动。只可惜他也没能成功抓住那只葫芦。他以猛虎扑食的气势扑过去,却以狗吃屎的姿势摔了出来,也摔到了门外,状况比王兴还要狼狈。
又是独孤冷月。
是独孤冷月袭击了吕会声,她那条神出鬼没的锦带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妙功夫重击了他,并轻巧迅速地卷走了那个葫芦。
吕会声闷头闷脑地爬起来,“呸”,干吐了一下,一撸胳膊就要去跟独孤冷月拼命,但来自腰间盘的剧烈疼痛使他哼唧了一声,弯腰扶住了门框,指着独孤冷月,愤怒而又委屈地吼道:“你下黑手!”
葫芦在手的独孤冷月得意地说:“彼此,彼此!”
“你活该!”王兴在吕会声腿上踢了一脚,说:“你他娘的不也是对老子下了黑手嘛!”
王兴并没有和吕会声发起什么争执,因为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同时在关注着抢到一葫芦水的独孤冷月。
独孤冷月并没有立即去喝葫芦里的水,而是对拿着另一个葫芦的沈如月说:“如月,臭男人喝过的水,不能再喝了。把那个还给他,喝这个!”
杜飞虎惊愕地盯着独孤冷月,说:“独孤宫主,到了这关头,你还有这洁癖,真是不可救药!”他不忿地夺过了沈如月手中的葫芦,喝了两口水,然后把葫芦递向陆同章。
吕会声见状,立刻收回了怒视独孤冷月的目光,也不顾及腰间盘的疼痛了,跳过去抢先于陆同章抓住了葫芦,狼吞狗咽地喝了四五口,呛得咳嗽起来。
此时此况,这四五口水可不算小数目。威严官仪和江湖豪迈齐聚一身的陆同章都对吕会声的贪婪看不下去了,抢身而起,一把夺过了葫芦,说:“你喝起来没完了是吧!”
恪守义气的陆同章在此时依然以身作则地维护着大局,象征性地喝了两口“甘之若饴”的浊水后,很自觉地把水剩无几的葫芦交给了张新成。
张新成蜻蜓点水似的喝了一点,准备把葫芦交给雷星。
这时,王兴一个“赖驴打滚”翻了个身,紧接着来了一个“老牛挺腰”爬起来就往里冲,嚷道:“给我留点,还有我呢!”
很遗憾!王兴的动作虽然连贯迅速,但没能及时拿到葫芦。他把挡道的吕会声抗了个趔趄,冲到雷星跟前时,雷星已经把葫芦举成了屁股向上底朝天。他傻眼了,直勾勾地盯着葫芦屁股上那个犹如优美肚脐一样的旋窝,脸上现出愤怒和失望。但他还不死心,气急败坏、粗鲁野蛮地从雷星手中抢过了葫芦,仰着头,高高举起,摇动着,控水。好在苦心不负,葫芦里竟然还有一滴水!
那滴晶莹剔透、饱和丰满的水珠夹带着一粒金黄的沙子,看上去像宝贵的琥珀,精准地掉落到王兴残唇断齿的空洞里,似乎发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