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粲兮九州雄,北辰微兮风云涌,相期冥冥有无中,如鱼与水死生同。”只见那人群中的白眉老头儿捋了捋胡子,一桌一扇一醒木。
天启皇城作坊商铺、勾栏瓦舍数不胜数,食馆酒肆、客舍邸店鳞次栉比,行人车马络绎不绝。和春客栈坐落在这繁华的街市,也淹没在街市的繁华之中,算不上极负盛名,但也绝非那不起眼的小店。和春客栈素有一绝,那便是点心,比过城中许多的点心作坊,店里的特色,金乳凤梨酥和百花水晶糕,颇受达官贵族家公子栈还有一奇,和春客栈算得上是大型客舍,三层小楼,几十间客房,但不分上等下等,亦不排天字地字,每间客房陈设各异,各有各的名字,皆以花为名,如那水仙室、海棠居,栈老板是个极爱花的女子。
一日,延玥同单秋溜出宫,顺道也去尝了尝亭佩口中那“人间有味是清欢”的糕点,什么样的糕点能吃出这般悠然闲适、云淡风轻,反倒还颇受日日玉盘珍馐、佳肴美馔的贵族小姐们喜欢。
“客官,里面请。”店小二招呼着延玥和单秋进了客栈。“您二位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延玥寻了个角落里的地儿坐下,单秋也随着坐下,把腰间佩剑搁到了桌子上,转头对店小二道:“把你们这儿的招牌糕点都上上来,再来壶雪顶银针。”
“得嘞!二位稍等。”店小二把手中抹布甩上肩头,小步跑着。
“来了,您的点心!”不时桌上便上齐了满满一桌糕点,延钰抿了口茶,扫了一眼桌上各式各样、花里胡哨的点心,丝毫无“清欢”之感。
“齐了,客官您慢用。”店小二忙着伺候旁的客人,刚准备走开,延玥便叫住了他,“慢着,你且给我们介绍介绍这满桌的菜品。”
“好嘞!”店小二虽已是忙得晕头转向,却仍是不慌不忙,挨个儿给细说着。“您面前这道便是本店头号招牌,百花水晶糕,软糯香甜、入口即化,由桂花、樱花、桃花等木本植物花瓣所制,纯自然风味;那这位客官面前这道是本店颇受欢迎的金乳凤梨酥,外酥里嫩、清甜爽口,您一试便知;这道名为翠倾心,是小店第二号招牌,芳香四溢、清新怡人,由青草所制,配方乃独家绝密;这道是宁蜜羹,覆在上面的是红豆,有些烫口,吃时慢着些;这道名为碧海云天,甘甜可口,由茶叶所制,吃时会有些许涩感。”
“行了,先下去吧。”
“好嘞!”
延玥夹过一块翠倾心,未至嘴边便被单秋拦下。“小姐且慢。”
延玥只得放下竹筷,单秋先是把她的碗筷擦拭了一遍,又拿出御银针,飞速地把一桌糕点试了遍。
“有无毒,我比你清楚。”
“属下职责所在,莫敢不从。”
“那方才的雪顶银针你可试过?”
“属下失职,罪该万死。”单秋面露惶色。
“我不没事儿吗?阿秋,我虽未尝百草,却也晓百草,已是辨毒老手。”
“公……小姐可以吃了。”
延玥又夹过一块翠倾心,咬下一小口,青草香气溢满口鼻,清甜得恰到好处,仿佛置身青青田野之中,没有皇城的繁华聒噪,宁静而恬淡,平淡而真实,清欢。
“确是不同于平常所食,平淡舒心,你也尝尝。”
单秋也夹起一块翠倾心,放入口中,那股清香,让她回想起幼时同哥哥在林间练剑的场景,只一口,只一瞬。
延玥又夹了一块桂花水晶糕,果真是入口即化,她边吃着,边听那说书老头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叨叨着,说得天花乱坠。
“说到这北辰阁主,江湖人称‘北公子’,东陆鼎鼎大名的富商大贾,周流九州三陆六族,交易之物莫不通,堆金积玉,富可敌国,却是无人知他来历,也无人晓他面目。相传那中澜之境的北辰阁可晓四方、预未来,莫非与那北冥世家有何渊源?北冥原为先代四大世族之一,后逐渐衰落,隐没在涣海之滨。七、八年前,北冥庄一夜空城,那传说中的神怒海啸,吞噬了所有人的性命,独留下空城一座,安然无损,而北冥传世之宝,可通晓心之所见、预知未来之事的北冥镜,也不知所踪。那北冥族人,窥伺天机,欲逆转乾坤改变未来,冲破族规禁忌,而受了天谴……”
“这讲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单秋听了只觉无趣得很。
“我倒觉着有趣。”延玥招手示意店小二。
“来了来了,客官您吩咐。”
“剩下的包起来,再包两份翠倾心,带走。”
“得嘞!”
延玥正准备起身离去,便瞧见门口走进一男孩,十四、五岁的样子,风度翩翩,不似凡人,仪表堂堂,煞是好看,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那双眸子,深如幽谷,寒若坚冰,令人不寒而栗,却又似清水般澄澈,说不上来的空灵之感。那人似是察觉到了延玥炽热的目光,忽得偏过头,望向她,延玥顿觉有些紧张,又稍自然地同他对视,她觉得他的眼神不似方才那般冷,有了温度,仿佛初春融化的冰雪汇入溪流。她有些尴尬地垂下了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粉得可爱,再抬起头时,那人已不见踪影,延玥的目光四处寻着那人的身影,那少年却站在二楼客房门前,瞧着延玥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
“公子,进房吧,被人瞧见不好,还是要隐蔽些。”
“那女孩儿便是荷硕公主?”
“公子好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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