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滚滚而去,庞天远手捏铜镜,拿着香帕擦拭着脸上的蛋液,越是擦越是不甘心,他几乎是质问般的朝大哥抱怨,“为什么拉着我不让我跟那丫头计较?大哥你不像是会怜香惜玉的人啊!”
他口中的那个男人,这会正在翻阅着手里的书,听到他抱怨后,嗤笑一声,闲着的那只手端起香茗品了一口,眼睛却没离开那本医书。
察觉出对面不依不挠的视线后,他才冷笑道,“跟那些低贱的市井小民一般计较,你是觉得自己太闲了?”
庞天远想说什么,又想起大哥的性格,压下心头辩解,主动转移开话题,“大哥,你说你放着那么好的师傅不搭理,跑到这穷乡僻壤的来这拜个快要作古的老头,你是读傻了?”
他们家可以算得上世代行医,二叔三叔都在太医院任职,跟如今的太医院院判周太医,也是世交,都这般深厚的交情了,去求周太医收他做徒弟不行?
非得来这。
庞天宁被他搅了清净,也没心思继续看书,他看了眼毫无慧心的弟弟,难得善心大发的同他解释,“周家?也就是哄哄愚笨无知的世人而已,渠仲只不过教了周家当家的老爷子三年,他就名扬天下,如果我能再稍被指点……”
他言尽于此,面上是一派的高深莫测。
他这般有天赋,恐怕不出三年,就能比周家掌舵人的医术还要高明!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周家门外。
因为庞家跟周家的关系,俩人并未费多少周章,进了周府。
不过……
庞天远看着周家不大的院落挤满了人,来来往往的人高声交谈,虽然不知这些人已经在这站了多久,但无一例外的是,没一个人面上带有不耐烦。
怪不得先前在门外见到那么多马车停着,原来已经来了这么多人了。
周文昌面色如水,脚步沉稳的在下人的簇拥中走来,庞天宁跟他交情不菲,俩人在汴城的名声也是不相上下,可是都处在血气方刚年轻气盛的年龄,谁能真的服气了对方?
不过,周庞两家在京城也算是交好,自己来这,他应该好好招待吧?庞天宁嘴角挂着淡笑,打算上前跟他交谈时,却不料周文昌只是淡淡的朝着自己颔首,过后,就把视线移到另一边了。
庞天宁嘴角的笑有些挂不住。
好在庞天远性子直,心眼粗没发现方才自己的失态。
周文昌跟人热络了几声后,收到管家的眼神提醒,他颔首,同周围的几个人平稳住了秩序,做了一个简短的说明。
既然师祖未过世的消息瞒不住了,爷爷的意思是,也就公开吧,反正老爷子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在众人面前落柳宓面子,跟戏文里讲过的七擒孟获似得,让柳宓心甘情愿的当他徒弟。
“这么说,渠仲老前辈是真的还在世了!”抓住重点的几人,欣喜若狂。
周文昌环视了一下这些来拜访的人,其中有几位眼熟的,譬如药商杜家,孔家,也有几个交好的世家,譬如范家庞家,还有好些人家,他虽然没能挨个认全,但总归清楚这些人来路不一般。
他打算点头的时候,熟悉的拐杖声传来。
侧目,自己祖父正跟在箭步如飞的师祖身后,一步一步的蹒跚着。
他赶紧上前扶着祖父。
现在几乎是全乱了,那些原本迟迟不归的客人,这会七嘴八舌的朝着师祖请求。
渠仲不愿意告诉别人自己身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怕这种事再度出现?
不过他独来独往惯了,也不怕得罪人,这会见压根没啥关系的人,把祖宗都搬出来跟他套近乎了,这老头表情越发的不耐了,“你们来找我做什么?先说好,我现在已经不治病了。”
来周家凑热闹的人堆里,本来盼着治病的也不多,反正一开始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来的,他不松口,那就再求周家的人就行了。
“渠神医,我们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从别处听说,你这是想收徒,正巧我们家有资质不错的晚生后背,这不就带着人来让您看看。”
说话的是范家一个长辈,渠仲有点印象,他家早几年作古的老头以前就追着他要他收范家的子孙,他没答应而已。
而庞天宁,听到有人说了这个,心紧张的一缩,不过,他抬头看了眼那老者嫌弃的眼神,砰砰直跳的心,也稍微缓慢了几分,这老头不会答应的。
果然,他心里想罢,那神医已经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他不客气的说罢,底下一阵喧哗。
渠仲没等来想等的人,心情不好。
“我今个是来收徒弟的不假,但是我又看不上你们家的孩子,嫌不耐烦就快走”说完后又补充道,“也没宴请你们,要是闲的无聊,还是早点归家!”
渠仲越是等着,口气越是不善,他分明已经让人去把柳宓请来了,咋人还没到?
不是那丫头撂挑子不干了吧?
他有点后悔当时这么张扬了,就像是自己随意落旁人面子似得,那小丫头片子真的敢落自个面子。
前面的怨气一直挤压,这会他心情非常不好,说话没分寸,这是把怒气全都发泄出来了。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有默契的噤声,谁想走啊?又不是傻子,听人说,这次神医特地要给有药石巫医的夫人诊病,就算是巴结不到人家,能看一次他化腐朽为神奇的高超技艺也不错啊!
“渠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