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情形却完全出乎大家意料。
翌日,夏若清神态自然地跟大家招呼,全然不见昨夜抑郁发作的痕迹。
早餐时,她当着众人面委婉真诚地期望卫霁朗再让她多留几日,这几日只跟若儿相处,绝不骚扰别人的生活。
卫霁朗眸光粼动,心里生怕对方不知何时发作做出危及家人的情况来,正待重新拒绝,却被叶染伸过来的小手给止住——
她想起适才夏母在院子里挽住她,悄悄请求她能跟卫霁朗转圜一下再多留她们母女几日。她知道这番请求必定是夏若清的授意,但是望着老人哀切期盼的目光,似哀求,似无助,与昨夜一般凄惶无奈,那眼神之殷殷令她心生酸楚,不忍直视。
于是最后卫霁朗终也未能狠心再提搬离一事。
夏若清却真不再打扰叶染,即使陪着若儿去散步带回清蒲凉茶来也只由孩子送上楼,绝不多言逾距。
叶染也怕再刺激对方发病,既然让她留住,那就保持最开始的态度,礼貌客气,权当之前的一切云烟已过。
就这般安稳过了三日,叶染亦暗自舒了口气。
无人打扰自然工作也顺畅,反倒是身体近来莫名微恙。
她时常感到嗜睡困倦,虽然饮水不少,却还是觉得口渴。有时稍微下蹲片刻就会感到心跳加快、头晕目眩,甚至连方便都变得困难,常常困守卫生间小半钟头都还是无法畅意解决。
原计划着这两日收拾什物以便返回沪上准备参加林慈心与沈忱白婚礼的,可因着这些身体的不适,她这日连画图的精力都匮乏。但又不愿卫霁朗担忧,只乘他出门上班才转回床上休息。
她浑浑噩噩小憩着,很快就坠入黑甜乡中。不过睡得并不安稳,噩梦连连,教她惶惶难安,却又挣脱不出,好似怎么也清醒不过来般。
也不知睡了多久,混混沌沌间便听见楼道上传来嘈杂的关门与脚步奔跑声。
她恍惚醒来,不由下床,开了卧室门蹒跚着循声而去——
门外惯常守护的纪默竟然也不在。
叶染有些疑窦,却无力去探究什么,惟抚着自己胀痛昏然的头部缓步往楼梯处走去。
半途她便听见楼下那人熟悉清润的声音在跟一个女声娓娓絮谈,不禁心下一喜。本就身体不适,骤觉委屈,这刻只想避到他的怀抱里去,寻得慰藉与疼惜。
可是尚未到楼梯口,但听那清亮女声娇嗔一笑,几秒沉默后,便是一道熟悉的男女濡沫交接时的□□与波啧声突兀传来,似惊雷,似爆喝,残酷无情地扎入她毫无防备的耳际,顿时令她僵直身姿,心房颤抖,脊背刺寒,连呼吸都停滞了——
脚步却似不听话般,打着颤、不由自主地推着仓皇无措又心藏侥幸的她脱离墙壁的遮掩,也赤白无碍地将主厅那正对相拥亲吻的男女暴露在她眼前------
叶染遽然脑中一片空白,仿佛一阵狂风弥沙,铺天盖地,全无出路。
那个人,真的是那个人,他居然可以那般如宠如怜地亲吻着那位故人——
怎么会这样?
为何会这样?
可是,这一刻,她却叫不出来、哭不出来,只感觉自己五脏六腑似千刀万剐,似烈酸肆灌,窒息疼痛得全无知觉!
心中一直因为那位故人的到来而蕴着的忧患、酸楚与煎熬此刻终究成了现实一击:原来,对那故人,他未尝不爱啊!
她试图张张口,但发现自己依旧出不了声。她想用力去敲一敲自己的怀口,想让那逼仄的一口气缓过来,可是全身都好似不受使唤了。从荒芜空乏的脑子,到寒凉遍布的身体,全部背叛了她,惟有一双眼,不依不休地瞪着眼前摧人心肝的一幕——
她心爱的人,正拥着别人热吻!
这是一场玩笑吧?是的,肯定是玩笑,他怎么舍得如此伤她的心!他说过白首不相离,他说过彼此如磐石此生不移,莫非那些都可以是一场笑谈?都可以只是说说而已?
她战栗着伸出右手,想要求着那个人来抱一抱她,因为她感觉自己快要立不住了。她觉得疲累异常,身体似将要奄熄的烛火,恍恍一阵浅风便可以将她带走------
学长,我很累了!独爱你的心也好累!
我护着这颗心踽踽地向你走了八年才抵达,不在乎疾风骤雨,不在乎茕茕孑立,只想守着完完全全的它,然后双手捧给你!可是现在它累极了,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不要它了,留着还有何用?
是不是老天惩罚我,惩罚我不该在一开始对别人的男朋友起了觊觎的心?如果需要我将你归还给她,那么,我会伤心,会绝望,会痛苦,但是我会离开,不敢一丝犹疑!
可是,离开前能再抱抱我吗?能再让我闻一闻你怀抱里清茶浅淡的气息吗?
我保证乖乖的,不纠缠,不犯浑,不痛哭流涕,不让你为难,只求你再抱一抱我------
“能抱抱我吗?学长!最后一次,可以吗?”她沙哑着嗓子不断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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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儿,染儿,你醒醒——”
那人熟悉又好听的声音似梦中遥远的钟鸣,悠悠回旋,却震动着,裹挟着一股势如破竹的气势灌入她混沌不堪的脑海。
她感觉有人在紧紧揽着她,以及落在她颊边、额角温柔沁水的轻吻,仿佛就是那人才拥有的清冽甘醇的气息。
学长,是你吧?
你还是不忍心对吗?你还是愿意再抱一抱我对吗?
“染儿,不能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