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香火气浮沉流转的祠堂此刻竟充斥着淡淡血腥味,朦胧的红色长明灯幽幽地立在神像前,此刻似血红鬼眼般邪恶地盯着进来的人群。法相庄严的神女依旧温柔慈眉,却对眼前惨淡的一幕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当叶染看见宋四伯斜倚跌坐在长生牌那侧的身影时,她悚然心惊地意识到小方所谓的“不大好”是多么婉转、小心的说法——
老人满头满身的鲜血,无力瘫软在长生牌前,那些血似祭品般染上长生牌,狰狞可怖。
最悚动的是老人居然怒目圆睁,嘴巴大张,乍看似还活着,正要怒号狂呼般。他的身侧还甩着老旧的捐箱,破损的箱体上也满布鲜血,里面布施的款物散落一地。祭桌上香灰四散,烟火不断的香束早就熄灭,供品也滚落在地,有的还被踩烂,一片狼藉。
叶染瞬时泪如泉涌,她惶然失措地用左手掩住自己骤然的失声,卫霁朗立刻将她裹入自己怀中,紧紧将她压在胸口,不愿她再看见这恐怖痛苦的一幕。
“我们刚才想将四伯的眼合上,但是,好像不行——”小方颤抖着声音嗫嚅道。
突然就见一直默然不语的宋祁竣慢慢脱下自己的薄外套,小心避开散落的东西,缓缓走到老人跟前,将衣服兜头替他遮了那不堪痛苦的情状.
大家一时有些讶异,却也都沉默地望着宋祁竣的动作,眼中都是黯然沉痛.
叶染满含热泪,也回眸看着宋祁竣的举动,第一次对这个总是热情洋溢、口若悬河得似有轻浮之态的男人有了新的认识。
大家静默了好一会儿,静静似哀悼般凝视着已遮去痛苦面容的四伯遗体,惟有叶染压抑的哭声在寂然的祠堂里回响,心里皆悲痛万分。同时也对凶手残忍的手段生出愤怒与恐惧来:到底是什么人犯的罪行?目的为何?在这十寸香火地究竟有何所图?
卫霁朗缓缓松开轻轻抽泣的叶染,安慰地拍拍她颤动的肩,眸色已恢复深沉冷静,他严肃地四下开始环顾打量。
他盯着破损的捐箱剑眉深蹙。
捐箱是木制的,并且中空,理论上是无法将一个成人伤成这样的。他细细探查,很快在祭桌上发现异常,他又四下小心翼翼地巡走了一圈。
“小方,你们进来时有没有看见香炉去哪了?”卫霁朗在不大的空间里仔细查找后,回眸思量地望向小方问道。
小方跟阿贵一愣,有些迟疑地皱眉回忆了一下:“刚才进来时发现四伯这样,我们都吓住了,真没注意香炉去哪了?”
“我们看捐箱跌在地上,还有血迹,都直觉是捐箱打的四伯!”阿贵道。
卫霁朗将自己的疑惑道出:“捐箱太轻,虽然有血迹,但是不足以将四伯伤成这样!只有香炉,这个香炉已经一百多年了,纯铜做的!够沉!”
大家面面相视,立刻都明白卫霁朗的意思——
有人拿香炉伤了四伯,并且将凶器带走了!
“我们再四处找找!说不定被凶手丢在附近了!”卫霁朗率先走出祠堂。
他刚走了两步,顿了下,回手又裹了正怔忪无神的叶染入怀:“先到外面来吧!”
叶染木然失神地被动捡步出了祠堂。
祠堂外依旧夜风无言,却幽咽低泣般。叶染突然浑身恶寒,感觉此刻的夜幕更似掩着面纱的死神,持着镰刀飘忽,将四伯死不瞑目的冤魂强行掠走。
她颤抖着紧贴卫霁朗的怀抱,纤细的小手拽紧男人的衣角,脚步似虚软无力般。
卫霁朗眸光凝重,脱去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将她扶靠在一边山壁挑了块石头让她坐下,他双手握着她纤瘦的肩,清润低沉的声音裹挟让人安宁心定的温暖:“你待在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振作起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将杀害四伯的证据找到!”
“卫霁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小方他们这么晚也在山上?”叶染乍然清醒,疑窦丛生道。
卫霁朗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墨眸在夜色里更加暗沉:“具体的事情我等等再告诉你,你先待在这!我们在这四处找找香炉!”
叶染点点头,安静望着他挺拔的身影在手电的微光里跟小方他们一起开始四处查看。
宋祁竣最后一个从祠堂走了出来。
叶染看他脚步沉重,面色晦暗,全无平日里滔滔不绝时的神采飞扬。
“宋哥!”她轻轻唤了一声。
宋祁竣转眸望了眼她,又看看不远处正在查看的卫霁朗他们,便定了脚步,立在祠堂门边。
他抬头看着夜空下幽朦的远山,月色在川流不息的暗云里似无神的眼睛,淡淡睨着这人世间的无常无助。
“四伯一辈子这么苦了,临了却还是这么个去法!”他嗓音有些暗哑,沉痛道。
叶染拢了拢蕴着一抹卫霁朗熟悉的清茶香的外套,起身走过来立在他身边,神色黯然地眺向夜空,幽幽道:“人生本来就不公平!有人一世清苦辛劳,有人半生富贵荣华,都说到最后全部尘归尘土归土,可是其中的过程太多残酷,太多不公,太多无可奈何!”
宋祁竣凝视着她,眸色复杂深邃,他伸手欲拍拍她肩,却在半道又缩了回来:“活着才是最要紧的,那些所谓最后都一样归尘土的话其实是自欺欺人,只是安慰那些只为苟且活着的人的!既然活着就要尽一切可能让自己自信自尊的活下去!不为任何俗务左右!做自己想做的人!”
叶染转眸望了他一眼,他的口吻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