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染坐在书桌前,凝神笔端。
窗外西风十里,有暖阳打在宽大的窗棂处,一对燕子站在对面飞翘的屋檐上,安静地盯着她。一室的静谧,偶尔是楼下那人与小方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不甚清晰,却落在她安稳的心间,映成来日方长的诗情画意。
今日这场人来人往的纷杂终究安宁下来,却将那些隐晦的人事繁复也摊上桌面来。
她还是忍不住慨然,即使是燕尾岛这般遗世独立的地方,也逃不去某种世俗的扰攘。想来学长归乡的这些年头,生活也是不平静的。她实在心疼他一意孤行的担当与执着,却也为自己拥有如此弥足珍贵的爱人而满怀骄傲!
她将上午打断的一帧画页继续加工,直到将色彩落差都修复好才满意地要将这一页放置到画夹子里。她打开画夹,却意外发现有一只简洁却鼓鼓囊囊的白信封夹杂在其间。
她惊讶地拿起标着好看的花体英文fir字样的白信封,蓦然醒悟这是那人写来的第一份情书。
她眉眼间不自禁漾出不置信的喜悦之色,似浓雾烟绕的青山,瞬时拨云见日,一色葱茏幽碧。她心尖有点颤动踉跄,一滴清泪忍不住洇上眼底:他真的为她开始写情书了——
她细细摩挲着那方正有力的字迹,将信封凑近唇边,深深一吻,混在那滴泪湿里,这般委婉,如此缠绵!
拭去映在笑意里的泪花,她轻轻打开封口,小心翼翼地掏出里面几张洁白的信纸来,随之还掉落出一支棒棒糖,捡起糖果,她不禁又笑。凝着那小小椭圆的一粒糖果,心比糖甜。
顿了几秒,她才摊开纸张,工整优美的字迹出现在眼前,那疏朗的隶书字体展示着一种骨气洞达的遒劲,恰如其人的端正刚直——
亲爱的叶染,你好!
下笔前一直在纠结要如何称呼我的小学妹,该是亲昵无间,还是体现第一份情书该有的礼貌克制呢?不过既然我们还有九十六封的漫长战线,那么按道理这应是我初诉衷肠的克制有礼期,还是礼貌地称呼你的名字吧!
窗外月色清亮,夜风微漾,卧室里还有你刚刚离去留下的沁人香气,在这般美好的夜色里,即使已然折腾一日,却还是无法入眠,索性就坐在床上为你回忆一下当年的心事种种,那些起承转合里的来龙去脉!
此刻想来,多么感谢当年那位同寝室的研一学弟。若不是他的苦苦请求,我也不会馆,也就不会遇见你,遇不见你的这一生,我该是怎般的样貌?这好像蝴蝶效应的连锁反应,颇有牵一发动全身的意味呢!
还记得那时每日他都一早勤快地收拾寝室,积极清洗衣物,甚至将积满灰尘的花瓶擦干净,还安插了把从隔壁家属楼小花园里偷采来的蝴蝶兰。
我当时很是诧异又好笑,还调侃过他:“男人这一生就数恋爱的时期最爱劳动吧!”
那日天气很好,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暖风徐徐,空气中有花木的香气,远远看去世间一切都在春意里变得温情脉脉起来。
我走过木兰树下时你还没有出现,惟有繁花已尽后的碧叶婆娑,伴着清风发出飒飒的声响。我也曾站在那棵树下眺望过远处我挥洒过汗水的茵茵青草地,还有操场上依旧欢腾的足球兄弟们。
那时我心里总是酝酿着一种苍白的失落,就我这般寡言无趣的人,接下来便是毕业、工作甚至是结婚,这种底定的套路好像一眼都能望尽自己的人生轨迹般,让我莫名恐慌,但是又不知该如何改变!
那时我才与沈忱白创立了一家企划咨询公司,一切都还是从零开始。也找到一份投行的工作,可能对很多人而言这样的际遇已经很可贵,但是我心里却还是很空洞。那时我一直自问是不是因为要毕业、一切都一帆风顺所衍生出的某种顾影自怜呢?
这种空白有时让我茫然失措,很多时候只有去找各类的书籍来阅读,试图用别人的人生心得来将心间某处的空缺填满,但是往往适得其反,不时反倒会生出一种类似蚀骨的冷意,泛满全心,仿佛此生底定般绝望。
再忆当年的过程里,可能那位故人是回避不了的!也许在给你的情书里提到这个人会大为败兴,但是我需要将我心情里的起承转合倾诉给你听,也盼望你明白当年在你不知道的背后,我心里到底经历了哪些不可言说的辗转!
叶染看到这一段,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就知道她的学长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居然如此庄重地言说着心底起伏,真教人不知说什么好呢!
那位你也见过的故人,她叫夏若清,是当年的同学,我们会走到一起纯粹只是导师的撮合。她是导师远房亲戚的孩子,颇有学习天赋,也是学经济的。虽非同一个导师,但是我的导师极是钟爱她,多方照顾,像自家孩子似的,对她的终身大事亦很关注。
而我当时是导师门下尚算得上得意的弟子之一吧,为人又纳言寡语,再加上出身于闽中山里,没那么多城市学生的傲矜,似乎很符合导师的要求,所以便“荣幸”地被导师看中,将我与那位故人多方撮合起来。
你的学长实际是个极其单调,对生活的意趣情调全无多少体认。若不是本科时认识了沈忱白,我大概都会学沈从文先生那般称自己为“乡下人”了!(关于沈忱白,以后慢慢跟你讲!)
因而导师的撮合我也就不曾强烈地拒绝,毕竟我当初的念头还是极为世俗的:好好工作,结婚生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