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微恬本以为欧柏霖现在肯定和张小姐双宿双飞了,他们是门当户对的一对,欧夫人满意,欧总督也肯定没话说。
当然,说到从小婚约之事,俞微恬也有计划,她原本是打算自毁名誉,让欧总督得已从这桩婚约中解除信誉危机。
没想到,还没等她付诸计划,欧柏霖聋了的消息就传来了。
第二天,俞微恬一早就出门了,临出门前,正好俞勤寿在中庭缓步走路,练习康复,俞微恬对他说要出去几天,俞勤寿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俞微恬出了门,径直叫了黄包车,往欧柏霖的私宅去了。
到了那里,俞微恬把他放在车库里的福特轿车开出来,到了济民药铺,自己动手配了些药方,又拿了一大包新的银针,和小吴大夫说有事要离开湖州几天,店里她就暂时不过来了。
小吴大夫见她神色并不清朗,又是一身洋装简便地打扮,便猜她肯定有事,便问道:
“俞小姐,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能帮得上忙的,我们大家一定想办法帮你。”
“不用,是我的私事。”俞微恬说完,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她把长发用橡皮筋随意扎了,下端的头发在肩上披散开来,发香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溢开,直到走出老远,小吴大夫还沉醉在她的体香之中不能自拔。
俞微恬一个人,一辆车,独自出了湖州城,往越州而去。
因为走过两次,她这次到越州可谓熟门熟路,所以到越州时,还没有到午时。
“少帅,俞小姐来了!”
孙副官看到俞微恬出现在少帅府门口,又惊又喜,还来不及和俞微恬打招呼,赶紧拔腿转身冲进去找欧柏霖。
欧柏霖正在书屋里看文件。
哪怕是一个人,他的军衣风纪扣依然是扣得紧紧的,腰背挺直,保持着严肃的军中仪容。
孙副官惊喜的喊声没能让欧柏霖抬头,他这才再次意识到,欧少帅聋了。
孙副官心一沉,没有那么开心了。
去他妈的鼠疫,去他妈的链霉素,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多好!
孙副官握着拳的手紧紧攥着,心里难过得要死。
更让他难过的是:欧少帅这段时间竟然一直若无其事,该吃的吃,该睡的睡。
最让他难过的是:张小姐来越州只停留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知道欧少帅聋了之后,马上打道回府了。
那个女人,本来明摆着是要来勾引欧少帅的,现在竟然嫌弃起欧少帅来。
这些还不是让孙副官最难过的,他感到特别难过的是:今天俞小姐来了,本来一提起俞小姐就两眼放出光彩的欧少帅,再也听不到俞小姐的声音了。
孙副官站在欧柏猓好一会没有进去,还是欧柏霖发现门口光线不对,抬头看到呆若木鸡的他,便招手问他什么事。
“俞小姐来了。”孙副官见欧少帅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脸,他知道欧少帅是努力分辩自己的口型。
自从欧少帅发现自己聋了以后,他就这样,和每个人说话,都是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脸,开始大家不太习惯,后来知道,欧少帅是想重新学技能,用辩识口型的方式,重新“听”懂大家说的话,于是大家心里又释然又心酸。
如今每个人和欧少帅说话,总是下意识地放缓了说话的速度,以让欧少帅更好地“听”懂他们说的话。
“哦,我知道了。”欧少帅一脸漠然。
若是放在往日,孙副官知道,欧少帅早就高兴地站起来,起身出门迎接俞小姐了。
孙副官呐呐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欧少帅这态度,摆明了是不欢迎俞微恬的。
他难道能出去对俞小姐说:欧少帅不欢迎你来,你回去吧?
孙副官体会到了做风箱里老鼠的感觉。真是两头不是人啊!
“欧柏霖,我来了!”
俞微恬自己猓一路上没人敢拦她,大家都知道,她是少帅的未婚妻,少帅最器重的女人。
所以,俞微恬长驱直入,先是馍荡舸粽咀诺乃锔惫伲然后再走近一些,就看到书房内正拿着公文看的欧柏霖。
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见欧柏霖毫无动静,这才意识到,此时欧柏霖的世界里,是寂静无声的。
没有了声音,他该是多么寂寞啊!
一想到这里,俞微恬的心就碎了。
该死的鼠疫,该死的责任感,该死的张氏船业,该死的张小姐……
如果没有这一切,欧柏霖现在还是好好的:意气风发,fēng_liú倜傥,是湖州城里最受人羡慕的欧少帅!
“俞小姐,见谅,少帅他,听不见了!”孙副官说这些话是,声音带着颤抖。
“嗯,我明白,你出去吧。”俞微恬道。
孙副官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此时有多不合适,他赶紧调转身形往外走开。
俞微恬进到书房内,欧柏霖才把头抬起来,幽深的眸子看她时,冷冷冰冰,毫无感情,仿佛看一个陌生人。
俞微恬知道他没办法原谅她。
是她在他最难受时扔下他跑了,还把他折了价,“卖”给了张小姐……
然而,张小姐在发现他残疾之后,又抛弃了他。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商品吗?货物吗?是可以标价转让的吗?
俞微恬知道,横亘在他和她之间的事情,最严重的不是他的耳朵,而是她做的这件事。
她严重地损害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你来做什么?回去吧!”欧柏霖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