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异预订了淮月楼最大最贵最豪华的一套雅堂,并亲自为陈庆之引路。
陈庆之原本以为,朱异邀请他时,一如既往的不会有旁人在场,然而当他跨进雅堂,眼前的场景顿时让他措手不及。
起码有十余位朝中大臣早已等候在此,皆是身居要职之人,吏部尚书徐勉、以及邺王元树都赫然在列,更让陈庆之吃惊不小的,是当朝太子萧统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陈庆之慌忙上前,在太子面前跪地叩首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微臣不知太子殿下在此,姗姗来迟,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萧统体态丰腴,加上富有文学修养,整个人的气质显得和善温润,并不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太子笑眯眯的伸手扶起陈庆之,“陈侯不必多礼,你是为朝廷立下功绩之人,又深得父皇信任,本宫理当等候。”
说完,太子抬起手,对众人说道,“诸公,与陈侯见礼吧。”
这些人立即围了过来,一一和陈庆之见礼,极尽阿谀奉承。唯独老尚书徐勉,恭恭敬敬的与陈庆之见礼,但只是表现出敬佩赞赏之情,绝无阿谀奉承之意。
邺王元树同样如常一般,反倒是陈庆之显得有些窘迫起来。
也许是那身锦袍的缘故吧,陈庆之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举手投足都显得有些僵硬。
见礼完毕,朱异热情的招呼大家入座。
太子殿下自然是上座,朱异与陈庆之分别坐在太子下阶两侧,其余众人依其身份,各自按序入座。
大家坐定后,端着各式珍馐美酒的侍女们鱼贯而入,早已安排好的乐师们也奏起音乐,身姿曼妙的舞姬们翩然起舞,盛宴正式开始了。
朱异率先端起酒盏,热情洋溢的大声对陈庆之说道,“贤弟,这次得胜归来,为大梁立下赫赫战功,为兄欣喜不已,来,先敬贤弟一盏!”
“彦和兄过誉了。”陈庆之也起身端起酒盏,“太子殿下在上,我们这第一盏酒,就先一起敬太子殿下吧。”
太子和蔼的笑着对陈庆之说,“陈侯不必拘礼,今日之宴,本就是为你接风洗尘,这第一盏酒,当然该敬陈侯。”
“微臣惶恐。”听太子这样说,陈庆之也不好再多辩驳。
与朱异饮完酒,陈庆之刚重新落座,太子就笑呵呵的轻轻鼓着掌,以一种赞叹的语气说道,“好啊,二位皆是父皇倚重的肱骨之臣,能以兄弟相称,相处如此融洽,本宫甚感欣慰。二位春秋正盛,将来本宫也要依仗二位啊。”
“太子殿下仁厚有德,微臣兄弟二人,定然为我大梁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朱异再次端起酒盏,并招呼陈庆之,“贤弟,我们一起敬太子殿下!”
太子笑容可掬,高兴的端起酒盏与朱异、陈庆之二人共饮。
陈庆之虽然一向不喜欢掺和官场的争斗,但毕竟自幼就跟在萧衍身边,见得多了,这些门道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场宴会,看似是为了给陈庆之接风,其实只不过是一个由头,在场的都是朝中重臣,能够达到这种地位的,个个堪称老谋深算,怎么可能只是单纯为了给一个将军接风,就能齐聚一堂?
尤其是朱异,无利不起早,他能这样大肆张罗,当真只是为他那所谓的“贤弟”高兴?
而且当朝太子居然也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如此屈尊降贵,是为了什么?
陈庆之心里如明镜一般,今日这雅堂里的场景,活脱脱便是各怀心思的官场绘卷。
那些朝廷重臣的目的相对简单,无非就是来拍马屁套近乎的——太子、中书舍人朱异、新晋的关中侯、冉冉升起的将星陈庆之,当今大梁最为耀眼的三颗政治明星齐聚一堂,如果自己没能出现在这里,会有一种被排除在权力中心的感觉,而能受邀出席,无疑像是获得了某种肯定,这样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怎么能不趋之若鹜呐。
而太子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陈庆之相信,应该是和前些日子的“腊鹅厌祷”事件有关。
其实太子萧统自幼聪慧,饱读诗书,有极高的文学造诣,而且体恤爱民,不喜声色,颇具仁德。
其母丁贵嫔去世,太子亲自挑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准备给母亲建墓。还没破土动工,梁帝突然下旨,要另外换一块墓地。
据说是换的这块墓地的地主,与梁帝身边的宫人内官相勾结,谎称太子所选那块地对梁帝有碍,而换的这块地的风水,才是大利于陛下。
梁帝此时年事已高,加之之前豫章王萧综之事,导致了猜忌之心颇重,即使对自己的儿子,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信任溺爱。对于这样的谎言,梁帝选择了宁枉勿纵,便命太子更换了墓地。
太子本就是孝顺之人,父皇有命,自然遵从。安葬的时候,一名与太子有故交的道士却对太子说,此地虽好,却不利于长子。
太子当然相信了道士的话,但这块地是父皇安排的,不能更改,于是便问道士可有什么办法。
道士所谓的破解之法,便是在墓侧代表长子的位子,埋了一直腊鹅下去。
而这一切,都被一名叫鲍邈之的太监看在眼里。
这名太监与另一名叫魏雅的太监都是在太子东宫做事,但鲍邈之为人过于奸猾,太子便渐渐疏远了他,而更加亲近魏雅。
为此鲍邈之怀恨在心,一直找寻找机会报复。
安葬完毕之后一段日子,恰逢梁帝身感不适,鲍邈之觉得机会来了,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