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干嘛?你真的要去找江奕?”
“别做梦了!我去订机票!”
父母之间的谈话听得她心惊肉跳,冷汗直冒,她没想到,自己暗地里写好的信件,竟然被母亲发现了,她自以为她会为此守口如瓶,却没想到,她在睡梦中无意间袒露了心声。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枕头下摸索那封信的时候,她只摸索到了那支写信的笔,而那张纸果然不出所料地消失了。
从她偷听到的父母谈话的内容当中,她得知那封信已经到了江奕的手中,她起初感到了惊慌失措,感到无地自容,可是,当她渐渐地镇定下来之后,她的心里只有感激,她感激自己的母亲,同样也感激自己的父亲,母亲最值得她信赖,她的性格里继承了父亲的基因,性子执拗,看人刻板偏见,而且不思悔改,简直就是父亲的翻版。这些天她常常站在父亲的立场去思考问题,如果换做是她,如果是她的孩子遇到了江奕那样的人,她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和江奕来往。
在父母吵架的时候,给夏如雪带来最多困扰的,依然是她最初听到父亲说的那句话:“你真该死。”这四个字她好几年以前就听到过,里面包含着痛苦和屈辱,是不可能从她的记忆里清除的。可是,几年以后的今天,她又听到这句话,她泰然自若地想到:没错,我早就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了。
2.
“你真该死!”那四个字,最早是彦歆对她说的,但那都是她自找的。自从她知道自己身患绝症的那一天起,有关死亡的词汇就成了她内心深处的禁忌,无法医治的身体创伤造成了一个无法医治的心理创伤,自从她生病以来,真挚的爱情更是她唯一的追求,她把一部分精力放在了如何延续自己的生命的问题上,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感情问题上。
2010年的4月,她离开英国以后,独自一人去闯她生命的第一个难关,那时候,不管是常规药物,还是特效药物,都已经达不到她维持健康的效果,癌细胞正在急速吞噬她的生命和健康,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肿瘤的大小和具体的形状,手术就成了退而求其次的无奈之举。她提前在网上联系了一家位于巴西圣保罗的医院为自己做肿瘤切除手术,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一个遥远的国度?就是因为这个地方讲着她听不懂的葡萄牙语,而且远离她的亲人和朋友,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从而避免了许多的苦恼和麻烦。
那是她人生的第一次手术,她居然没怎么放在心上,手术在一场浑浑噩噩地昏睡当中度过,当她醒来,看到医生用蹩脚的英文告诉她“手术成功”的消息后,她的感觉不像常人一样走在了死亡的边缘,也没有产生那种被药物麻醉之后任人摆布的恐惧,她的感觉就像是平日里出门的时候,往垃圾桶里随手丢了一包垃圾。只感到了片刻的轻松。之后,她趁着麻醉的药效没过,便昏睡了三天三夜。就在手术后的一个星期,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比喻,那就是,如果自己对江奕的思念,就像长在肺部的肿瘤一样,可以一刀切除就好了。但是,一个月以后,就在她出院的时候,医生告诉她,癌细胞随时可能复发,手术以后还要不停地进行药物和放射疗法,必要的时候,还要再进行开刀手术。一切都是徒劳无益的,疾病会伴随她的余生,直到死亡。于是,她又有了一个全新的比喻,那就是:疾病就是生活垃圾,每天都在生活,每天都会有一包新的垃圾堆放在门口,需要她丢出去。而她对江奕的思念也是如此,但那不是垃圾,不是随手就能丢掉的,更不是长在身体里的肿瘤,是多快的手术刀都切除不掉的,哪怕是暂时性的。
到2010年的10月,她在南美洲恢复了几乎半年的时间,她自认为自己的身体逐渐地好了起来,她想从巴西圣保罗直接飞回到深圳,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她继续活下去的这些年月里,她不想再孤零零地一个人,可是,从脚下出发,去往深圳的又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呢?那原本是一条逃亡的路,逃离过去的那场是非,逃离那些感情的纠缠,逃离一切不属于她的虚幻梦想,如今,她好不容易逃出去了,没有人能找得到她,没有人再纠缠她,可是,她又想回去了。
离开巴西圣保罗,她开始了自己一个人的漫长的美洲之旅,在另外一个半年的时间里,她走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到2011年的6月,她终于走累了,看厌了美洲的城市和村镇,见惯了落入拉美陷阱的一个个富人和穷人,她壮着胆子行走在混乱的充满罪恶的街区,没有人会对一个满脸病容的人心生歹意,也没有人对一个如此老态的人送去帮助和同情,不管世间是一种怎样的热闹情形,她只感到一如既往的孤独。她终于不那么害怕了,她放下了昔日的自尊心和仇恨,丢掉了曾经暗自许下的诺言和下定的决心,她不再害怕自己的感情被别人戳穿,她甚至期盼着她对江奕的感情世人皆知,她不想再继续隐藏自己,她要找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她要和他在一起。
夏如雪回到深圳的第一件事,不是急于找到江奕,而打听一切关于江奕的消息,那个时候,江奕的名字正在被人们热情地传颂着,人们说他是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