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肃然抱拳道:“侄以为,天子的心思岂是我们做臣子的应该揣测的?既然圣旨以下,我们遵旨就是了。”
郑鸿逵楞了一下,但却不敢赞同,如果不算计,傻乎乎地听令,被朝廷算计了不也不知道吗?目光看向大哥,却见郑芝龙也阴沉着脸--对儿子的各项,郑芝龙都是满意的,唯独愚忠这一项,他有点不能接受。
海寇吗,哪里有利益就往哪里走,你对我三分,我还你三分,如果你对老子不好,嘿嘿,老子立刻转身就走,又或者就算你对我好,但没有利益,老子也是不干的,即便是朝廷也一样。郑芝龙郑鸿逵兄弟都是海寇出身,对“利益”两字那是看的极重,和郑森“忠孝”为重的理念,完全是格格不入。
“都是读书害的……”郑鸿逵腹诽。
这时脚步声响,驿馆馆主来报,说东宫典玺太监田公公已在驿馆院中。
三人听了都是吃惊,连忙出门迎接。
一名绯袍太监正在院中负手而立,两名锦衣卫挎刀站在他身后。
见郑芝龙三人从房中走出,绯袍太监微笑拱手道:“郑总镇好,咱家东宫典玺田守信。”
东宫典玺,那可是太子的贴身主管太监,类似于当下王承恩的身份,日后太子一旦登基,东宫典玺必然是内廷第一人,郑芝龙连忙抱拳深躬,一脸惶恐:“郑芝龙见过田公公。”心中已经猜到田守信的来意,圣旨以下,田守信必然是来安排明天上午觐见之事的,为什么是上午,因为历来觐见都是上午,不要说觐见天子和太子,就是下级拜见上级,也是要选择上午的。
郑鸿逵和郑森跟着郑芝龙一起行礼。
“郑总镇客气。”田守信笑嘻嘻地回了一下,目光扫过站在郑芝龙身后的郑鸿逵和郑森,微笑道:“陛下的旨意郑总镇想必已经接到了吧?太子殿下闻总镇进京,不胜喜悦,特诏总镇大人立刻觐见。”
立刻诏我?不等明天?
郑芝龙吃惊,现在天色近黄昏,马上就要黑了啊。
田守信不解释,只微笑拱拱手:“总镇大人收拾一下,咱家在王府门前恭候。”
说完就离开。
直到田守信上了轿子,郑芝龙才醒悟过来,连忙躬身道:“送田公公!”
田守信在锦衣卫的护卫下走了。
郑家兄弟父子三人不敢多耽搁,简单收拾一下,就到信王府去觐见。
一路,郑芝龙眉头紧皱。
虽然远在福建,但对于皇太子的一些事情,郑芝龙还是知道不少的,不说废辽饷、开厘金的大策,只说漕米改海、开饭福建广东两省渔民入海捕鱼,为京营制作军粮之事,就已经足够让他对皇太子产生惊叹了,要知道,这两项可都是地方督抚推动了十几年都没有能推动成功的政策,皇太子一出手就成功了,虽然皇太子的身份有很大的臂助,但皇太子本人的见识和谋略,却也是这两项政策能够被推动的重要原因。
作为一名资深的海寇,郑芝龙比任何一人都清楚这两项有关海运和海捕政策的重要意义。
但即便如此,郑芝龙也没有觉得太子有多重要,崇祯帝和内阁才是重点,崇祯帝正是盛年,太子刚十五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登基呢,因此进京之前,郑芝龙对太子没有任何想法,也没有想到走太子的门路,直到接到圣旨,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疏忽了太子---太子在朝局的重要性,可能已经超乎他的想象。
此时站在信王府的侧门前,他这种感觉就更是强烈。
王府侧门大开,田守信正在门前等候,见到三人,微笑引路将三人带进府中。
王府正门端礼门非大礼不能开,郑芝龙这样的身份,能为他大开侧门,已经是天家对他莫大的荣宠了。
郑芝龙心知肚明,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
大开侧门、东宫典玺亲自迎接带路,郑家父子的荣宠可谓是前所未有。
三人进到前殿。
此时天色已经渐黑,殿中十几根手臂粗的蜡烛,照的全殿恍如白昼。
远远就看见殿中大椅上端坐着一个少年,但不敢看清眉目,三人就急忙跪了下去。
“臣福建总兵郑芝龙、登州水师提督郑鸿逵、游击郑森,参见殿下!”
三人拜伏在地。
朱慈烺看着他们,淡淡道:“平身,赐座。”
待三人起身,他目光在郑芝龙的脸上转了两圈,很快就转到郑森的脸上了。
国姓爷,终于是见到您了。
面目端正,英姿勃发,跟朱慈烺想象中的郑成功差不多,也隐隐和台北故宫博物馆收藏的《郑成功》画像有几分神似。
在太子望郑森时,郑森也在小心的用微微上抬的目光看着太子。
头戴翼善冠,大红的龙纹便服,唇红齿白,白净的脸上满是微笑,乍看起来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少年,但那双眼睛却像清泉般的透亮,而且炯炯有神,微笑中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底……
见太子向自己望来,郑森急忙收目垂头,左手拇指忍不住又压食指了---他又紧张了。
朱慈烺笑一笑,目光再看向其父郑芝龙。
郑芝龙四方脸,络腮胡,身材雄健,眼睛不大但非常有神,离得这么远,好像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咸咸海风,其弟郑鸿逵是一个精壮的汉子,三十多岁,留着和其兄一样的络腮胡,坐在绣墩上颇为惶恐,看起来是一个老实之人。
一眼扫过,又联系密报上的资料和历史记载,朱慈烺对郑家兄弟的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