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用人用其长,郑芝龙统领福建水军这么多年,朝廷给他拨付的粮饷,一共也没有超过八十万两,所以这笔银子断不可能是他贪墨军饷所得,如今他愿意拿出来,急朝廷所急,虽然有点扭扭捏捏,不敢正当光明,但终究是拿出来,儿臣以为,不当疑,而应该奖!如此方能取信天下人,也才能令郑芝龙心安。”对父皇的心思,朱慈烺很清楚,见崇祯眼有疑怒,连忙劝慰。
崇祯帝想一想,叹口气,终于是接受了。
而经过一个多时辰吵吵嚷嚷的早朝之后,他对郑芝龙的那点芥蒂,已经完全消化,他现在急于见到这个人。
“陈新甲,兵部可有什么奏禀的?”崇祯帝看向兵部尚书。
“有……”
兵部尚书陈新甲连忙出列奏报,将福建总兵郑芝龙进京,并且福建海商愿出借八十万饷银助朝廷组建登州水师之事禀报天子。
哗。
朝臣一阵骚动。
除了御座上的崇祯,朱慈烺只告诉了兵部尚书陈新甲,连吴甡都不知,因此在当这个消息在朝堂上传开时,所有朝臣都是惊讶,啊,八十万两啊,福建海商怎么这么有钱啊?又者,他们怎么会愿意借给朝廷?这中间莫非有诈啊?
多疑的朝臣已经怀疑商人们有“叵测”之心了。
而等到陈新甲说,朝廷要用“市舶税”做还债的抵押时,朝臣们就更是轰动了,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反对,赋税乃国家神器,岂能抵押给商人?然后哗啦啦站出了一大片,其中态度最激烈的就是礼部尚书林欲辑,他花白的胡须乱颤,说的慷慨激昂,什么银子虽然重要,但国体更加重要,税赋变成抵押品,国将不国,又说寅吃卯粮,国家必然败亡。
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要飞到崇祯的脸上了。
幸亏御史言官们都不在朝,不然声势会更大。
崇祯帝脸色阴沉。
朱慈烺暗叹,腐儒真是无可救药了。
而赞同的朝臣也有不少,吏部郎中李明睿首先站出支持,然后陆续有人站出,其中最后份量的当然是兵部侍郎吴甡,吴甡陈诉利弊,对福建海商的大义赞不绝口,若天下商人都如福建海商,都能借银给朝廷,朝廷又何至于无兵无饷?中原的流贼又何至于无法剿灭?
“林部堂刚才说,将市舶税抵押给商人,更古未有,恐沦为世人的笑谈,但臣以为,朝廷没有银子、也不想办法筹银子才是最大的笑谈!”
最后,吴甡撂下一句。。
“利令智昏!朝廷的颜面只值八十万两银子吗?此令一出,朝廷必然颜面无存。”林欲辑气的直哆嗦。
吴甡昂着脖子回道:“宗伯差矣,就算抵押,但商人真敢到市舶司去收税吗。市舶司还是我大明的市舶司,何来颜面无存?”
真正的东林之首礼部侍郎蒋德璟却是沉默。看样子,他对这个话题是有所保留的。不止他,吏部尚书郑三俊,刑部徐石麟也都是默然。大明重农抑商,向商人借银,虽然可以缓解财务危机,但却也无形中拔高了商人的身份和地位,与祖制不符。
但眼前的危机又是火烧眉毛,没办法,只能先顾眼前了。
吴甡的陈说让崇祯帝的心志更加坚定,他看向首辅周延儒:“内阁以为如何?”
周延儒对皇帝的心思早已经观察得透彻,皇帝赞同,他又岂敢反对?再者朝廷确实是太缺银子了,如果福建海商能借给登州水师八十万两银子,朝廷说不定还可以挪用周转一下,缓解燃眉之急。至于朝廷的体面,吴甡说的对,没银子才是最大的不体面,有了银子,一个市舶司,就算是押给商人,让他们盯着收税又何妨?
“老臣以为,郑芝龙体恤朝廷,忠心为国,甚好!如果各地商人都能效仿,那朝廷危机或可缓解一二。”
周延儒道。
至此,事情就定了下来。
朱慈烺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短时间之内,各地商人是不会有样学样的,他们会长期观察,确定朝廷是一个守信的借债人之后,才有可能参加朝廷下一次的借债。大明朝现在唯一能抠得,只有郑芝龙这一个“土财主”。
“宣,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福建总兵郑芝龙觐见!”
事情定下,接着就是大功臣郑芝龙上朝觐见了。
百官瞩目之下,郑芝龙上朝。
这是郑芝龙的荣耀时刻。
身着三品武官朝服,戴着纱帽,郑芝龙恭恭敬敬地进入殿中,向天子叩拜。
不知道是不是八十万两银子的缘故,崇祯帝对郑芝龙越看越喜欢,不但夸奖他急朝廷之所急,提他为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还赐了他玉带--这可是一般武官享受不到的荣耀,一般只有立有大功的武将才能享受,郑芝龙这一次也算是例外了。散朝后崇祯帝更召郑芝龙到乾清宫的暖阁中单独谈话。
不得不说,崇祯帝笼络人心还是有一套的,又升官又玉带,又单独召见,郑芝龙感激的涕泪交零,心里第一次有了报效朝廷的忠心。当然了,他的忠心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朝廷不能损害他的利益。
早朝结束,朱慈烺神情轻松。笼络郑家父子的第一步迈得还算踏实,虽然割了郑芝龙的肉,但升了郑芝龙的官,又将登州到日本的航线控制权交给了郑芝龙,以郑芝龙的聪明,这笔账,应该能算清楚,心底绝不敢对朝廷有什么怨恨,纵使有怨恨也不敢表现出来,接下来的重点是国姓爷,朱慈烺想着,必须给国姓爷单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