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虽然在辽东兵败如山倒,从万历到如今,最少丧师了几十万,但却还没有督抚重臣投降建虏的先例。
马世奇和很多朝臣一样,依然对洪承畴抱有期待,他们坚信,虽然被建虏所俘,但洪承畴一定会坚守明臣气节,绝不会投降的。但同时内心里却又隐隐意识到,若是洪承畴怀有必死之心,两个多月的时间,足够绝食而亡了,既然没有绝食那就说明洪承畴依然抱有生的希望,既然要生,那必然就是要投降了。两种矛盾的思绪在脑子里面相互交织,焦躁难抑,也怪不得今日马世奇有点坐卧不宁了。
朱慈烺在心中轻叹,他知道左庶子和朝臣们的忧虑,更知道父皇的愤懑,但却也没有办法帮他们化解。
洪承畴投降是必然,谁也无法阻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随他去吧。
现在能做的只有两个字:练兵。
下午,左良玉麾下副将马进忠进京了。
马进忠崇祯初年为群盗,别号“混十万”,论起兵的资历,他可比李自成老的很,他自立一方的时候,李自成还是高迎祥手下的一名普通将领呢。崇祯十一年,马进忠在陕州被左良玉击败,后降左良玉,官拜副将。从那以后就随左良玉征战,屡立战功。
历史上,马进忠虽然没有什么大名气,但却也称得上是一个忠臣。
弘光元年,左良玉东下时突然病死,其子左梦庚带十几万明军投降建虏,只有马进忠和王允成两人不从,悄悄率领部下逃走,之后马进忠在湖北向清军阿济格部伪降,清军南下之后,他把清军责令他运载的南征大炮丢弃于江中,再度归明。
随后马进忠在各地征战,虽败多胜少,但却没有在忠烈大义上有所亏欠,永历十三年,马进忠病死于贵阳,临终前自我评价:戎马一生,对得起自己名字里的忠字,足矣、足矣。
朱慈烺调马进忠进京并非是看上了他的勇武,而是想要借助他的经验。
马进忠流贼出身,对流贼战术非常熟悉,虽然李自成在河南整编队伍,有意向正规化发展,但骨子里的流贼气质却是改不了的。李纪泽江启臣刘子政三人是现今大明最好的军事幕僚,参与了大部分对贼作战的策划,对流贼有相当的熟悉,但毕竟是隔着一层战场,远没有马进忠这种流贼出身的将领更为知根知底,所以朱慈烺要调马进忠进京。
除此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左良玉的部下,在历史上大部分人都是心志不坚定之徒,唯有马进忠是一个例外,朱慈烺调他到身边,一来是考察,二来也是想着找机会将马进忠麾下的三千人马从左良玉军中抽出来,在平贼战役中单独使用。
“臣马进忠叩见殿下。”
马进忠在兵部安排的驿馆住下,洗漱一番,换了武将常服,匆匆到城外大校场拜见太子。
还没到校场,远远就听到校场方向传来一声声整齐有力的喊杀声。
等到了校场门口,卫兵进里面通报之时,他站在营门口,向里面张望了两眼,心中立刻涌起一种眼前乃是强兵的感觉,等到卫兵得了太子的命令,准他进入,马进忠带着两个亲随进入校场之后,他强兵的感觉就更是强烈了。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是带兵多年的人,一眼就看出在校场上操练的这些兵丁们都带着“胆气”。不说一个个身体健壮,动作整齐,只说那精神饱满的样子,就是明军中少有的,或许只有各个总兵身边的精锐家丁能与之相比。
马进忠很惊讶,这还是传说中糜烂不堪的京营兵吗?又想,京营毕竟是皇帝的亲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这番气势也是应该的。真正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太子为什么要召他入京?
最初接到兵部命令时,马进忠其实很犹豫,作为一名流贼出身的将领,他天生的就对朝廷极度不信任,他第一直觉就是:朝廷该不会是想要杀我吧?随即又摇头,如果要杀我,给左良玉下一道密旨就可以了,何必费劲巴力的召我到京师?再者,我弃贼从官以来,作战勇猛,从没有二心,朝廷没有杀我的理由。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去京师。
他是带兵的人,兵马就是他的资产,如果他要进京,肯定不能带着兵马一起进京,如果在他进京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兵马被人并吞了怎么办?那他不就成了空头将军了吗?
但兵部催的急,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而且他的上级平贼将军左良玉也支持他进京。
作为一线的带兵大将,左良玉心思通透的很,兵部他并不太放在眼里,但京营和太子两个词却让他不得不重视,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里,他陆陆续续听到了关于太子的各种传闻,太子不但抚军京营,而且对朝政也颇有干预,兵部的这道命令明着是兵部尚书陈新甲签发,但背后恐怕是太子的意思。
如果马进忠抗命,说不定太子会怪罪到他的身上,加上刘宗周弹劾他的事情他已经知晓了,虽然知道朝廷不会听从“刘疯子”的话,降罪于他,但他心中的惶恐总是难免,傅宗龙和汪乔年两位总督的死,或多或少,他都是有连带责任的,朝廷虽然不怪罪,但并不表示不知情,只不过剿匪战场需要他,朝廷不得不隐忍下来。如果再得罪了太子,以后的日子怕就难过了。
因此他命令马进忠立刻进京,不得拖延。
为了去除马进忠的疑心,他向马进忠保证,绝不会动马进忠的一兵一卒。另外他也请马进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