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营是拱卫京师的精锐之军,军法杖四十在军中经常出现,但多用于平民子弟,像蒋旭这样的勋贵子弟,拥有天然的豁免权,京营历任主官都对勋贵子弟留有三分情面,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勋贵。
但不想,事情忽然就变了,皇太子居然抚军京营了,如果说昨日对阳武侯薛濂的惩罚,很多勋贵还认为是阳武侯冲撞了皇太子,只是一个意外,那今日定西侯蒋秉忠的次子蒋旭还有李太后和刘太妃的娘家亲戚都被杖责,勋贵们在京营中的子弟纷纷辞职回家,几个侵占京营军田的勋贵,都收到京营的来函,限他们三日之内将所占军田清退出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勋贵们隐隐不安。
皇太子这是干什么?是针对勋贵吗?
上一次京营这么折腾的时候还是崇祯元年,当时的兵部右侍郎李邦华整顿京营,将勋贵们得罪了一个遍,后来趁着永定门之战中京营的一次失误,勋贵们对李邦华群起攻击,逼得崇祯不得不把李邦华罢官免职。
十几年过去了,太子爷重走上了李邦华的老路。
勋贵们当年能攻击李邦华,今日却不敢攻击朱慈烺。
朱慈烺是皇太子,未来的皇帝,惹了朱慈烺不高兴,等朱慈烺登基成了皇帝,攻击他的勋贵都得倒霉。
但这并不表示勋贵们要忍气吞声,
借着探望蒋旭的借口,勋贵们聚在了定西侯府,相互打探消息并商量对策。
但令他们沮丧的是,勋贵中最有影响力的几家都没有派人来。
成国公朱纯臣和定国公徐允祯被皇上“罚俸三年,闭门思过”,英国公府没人出现,而一向最喜欢凑热闹、搅动三寸不烂之舌的小襄城伯李国祯也没有出现。
大家期待的不是李国祯,而是他爹李守锜,人人都想知道,老谋深算的襄城伯面对当下局面,有什么看法呢?
“散了吧……”
肥胖如猪的应城伯孙廷勋实在是支持不住了,第一个离开。
很快的,勋贵们就散的干干净净。
襄城伯府。
李国祯正向老爸李守锜汇报定西侯府的情况。
“亲自到场的有兴安伯徐治安,应城伯孙廷勋,新宁伯谭弘业……”
李守锜须发皆白,面容干瘦,此时正坐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听了李国祯的汇报,缓缓睁开眼睛:“不用这么详细,你就告诉我,谁家没有派人去?”
“除了三位国公外,还有恭顺侯吴惟英、新乐侯刘文炳、新城侯王国兴、宣武伯卫时春,惠安伯张庆臻,彰武伯杨崇猷……”
李守锜静静的听着,这些没有派人到定西侯府问候的,基本都是传承不到百年的勋贵,像新乐侯刘文炳和新城侯王国兴,甚至是在崇祯朝刚刚册封的,和他们这些已经册封了三百年的勋贵,天生就有隔阂,因此他们没有派人,倒也不奇怪。
李国祯念完了名单,躬身等待父亲的示下。
“从今天起,闭门谢客,谁来我也不见。”李守锜缓缓道。
“是。”李国祯躬身答应,想了想又道:“父亲,你说太子会不会翻京营的旧账啊?”
李守锜哼了一声:“你觉得太子是那么蠢的人吗?”
“可他毕竟才十四岁。”
“十四岁?你看他今日所做的事情,哪个像十四岁?”李守锜冷笑一声:“我看成祖文皇帝年轻时也不过如此!如果我看的不错,咱们这位太子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咱们这些勋贵顺他的意还好,若是有所忤逆,他是绝对不会留情的。”
李国祯皱起眉头:“父亲,我倒觉得这未必是太子的意思。太子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手腕和见识?”
李国祯眼高于顶,自认不凡,他觉得自己十四岁之时都没有这般见识,太子怎么会有?显然是背地里有人教唆。
李守锜叹口气:“你想的,为父也不是没这么想过,不过从东厂那边传来的消息看,太子的确没有受人指使。细想也是,太子身边都是一些庸碌之人,不是宫女就是太监,两个老师詹事王铎和左庶子吴伟业,名气虽然大,但其实就是两草包,摆弄诗文还凑合,论到国政大事,嘿嘿,绝对是狗屁不通,就算再给他们一百年,他们也想不出今日早朝的治国四策!所以没什么怀疑的,这一切都是太子自己的主意。”
“那就不妙啊,看太子的意思,他对咱们这些勋贵并不友善。”李国祯不无忧虑。
“不要杞人忧天!咱们都是太祖始封的勋爵,绵延三百年,不说太子,就是圣上也不敢轻动。”李守锜闭上眼睛,沉吟着说:“两件事交给你去做,第一,明天你亲自去见太子,把咱家占的那五百亩地还回去;第二,找几个言官,明日早朝试探一下,看太子对辽东军情有什么看法?太子究竟有几分成色,辽东才是最好的试金石!”
“是。”李国祯点头,想一下又问:“父亲,定西侯他们人心惶惶,都等着见你呢。你不见他们一面吗?”
“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从现在起闭门谢客,谁也不见!”李守锜又皱起眉头。
“可定西侯他们着急的样子,比三年前还要恐慌呢!”
听到三年前这三个字,李守锜就像是触电一样的坐了起来,眯缝的双眼蓦然睁开,眼睛里射出凶光,抓起身边的茶盏狠狠地向李国祯砸过去:“逆子!你胡说什么?!”
李国祯吓的跪倒在地:“儿错了,父亲息怒啊。”
……
礼部右侍郎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