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崇德摇头道:“皇帝富有四海,哪里看得上你那些牛羊?金银财宝也非皇帝所重。皇帝所重者,礼法;所守者,信义。”
“这……”俺答汗一头雾水。
“既然大汗诚心问计于我,我不妨出个主意。倒是有件礼物可送。”鲍崇德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道,“赵全、李自馨等人,为大汗所收留,天朝上下皆恨之。若大汗要表诚意,可执而献于朝廷,皇帝必喜,则把汉那吉必可生还。”
“喔?嗯……”俺答汗颇是心动,“待我想想。”
“那好,等大汗消息。”鲍崇德起身告辞。
俺答汗亲自送到大帐门口,拉着鲍崇德的手道:“若太师果有此意,似可一谈。”他用力把鲍崇德往回一拽,“鲍使稍候,我这里有不少好马,请鲍使任选一匹!”见鲍崇德有些踌躇,他又道,“你去选马,我要选人,随鲍使谒见太师如何?”
须臾,鲍崇德选中了一批纯黑色高头大马,俺答汗也选好了使者,一个叫火力赤,一个叫十六,二人随鲍崇德别过俺答汗,策马向云石堡方向驰去。进了云石堡,鲍崇德未敢停留,即转往大同,谒见巡抚方逢时。
次日晨,待布置停当,方逢时在大堂太师椅上端坐,火力赤、十六照番俗晋见行礼,道:“仁慈睿智的太师,大成台吉南降,乃天弃我大汗。既蒙不杀,又予厚待,我大汗感激不尽,愿执赵全等来献。”
方逢时道:“尔等回去转告俺答:天朝仁厚,宠爱尔孙,乃尔孙再生之日。尔果孝顺,朝廷可既往不咎,以礼遣还尔孙,彼此寝兵休士,世世昌乐,岂不休哉!”
火力赤、十六闻言,跪地叩头道:“我大汗不敢有二心,愿惟太师之命是从。”
“那好,尔等回去,转告俺答:一,立即退兵;二,执送赵全等来献。”方逢时威严地说,又命侍从将一份名册递过去,“名册在此,照此执送四十八人来献,以表诚意。”
火力赤、十六两人忙回禀俺答汗。
俺答汗大帐内来来往往的使者,让赵全感到惊恐。他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在帐内烦躁地踱步。可他不想坐以待毙,遂来到俺答汗大帐求见。
“薛禅何事,这么晚了还要见本汗?”俺答汗心烦地说。火力赤带回的消息,他只高兴了一阵,转而又担心起来。
赵全“嗵”地跪地,哭泣着说:“汗爷,把小的绑缚南朝,换回大成台吉吧!”
“薛禅,你听到什么了?”俺答汗问。
赵全从俺答汗的眼神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叹息道:“小的微命无所惜,悟于慧心,不忍汗爷受南朝欺骗。”
“此话怎讲?”俺答汗走上前去,边拉起赵全,边问。
“汗爷,小的收到来自京师的谍报,朝廷大臣都反对纳大成台吉,要问王崇古罪,一听说汗爷大军南下,人心惶惶,害怕桃松寨之事重演,都主张上紧送回大成台吉!”赵全拉住俺答汗的手说,“我大军已断了他们的粮道,他们最怕我大军久待不撤。目下王崇古已走投无路,急着放大成台吉回来,又怕朝廷治他的罪,就欺哄汗爷,让汗爷把我等汉人交给他,这样王崇古也好向朝廷交代!汗爷万万不可相信他们啊,汗爷只问他一句话:纳大成台吉而厚待之,朝廷有谕旨吗?”
俺答汗正是对此心存疑虑才转喜为忧的,经赵全这么一说,越发怀疑起来。
“心地纯洁的汗爷!机谋多端的汉国根底如何相信?”赵全见俺答汗动心,继续道,“汗爷,小的微命,安得与大成台吉比?如此以轻搏重之事,又是边臣主动向汗爷提出来的,可信吗?”
“来人!”俺答汗喊了一声,“适才所传撤军令收回!”
赵全献策道:“汗爷,南朝大军集结在平虏一线,大同城防必已空虚。当传令黄台吉破宏赐堡,直逼大同,如此,则王崇古必惧,送回大成台吉有望。”
“若王崇古杀了把汉那吉,如何是好?”俺答汗问。
赵全道:“不会。要杀,早就杀了,他们惧怕汗爷!只要汗爷大军在此,他们就不敢杀大成台吉!况且汗爷可推脱为黄台吉擅为,非汗爷所命,王崇古反而会求汗爷约束黄台吉,届时就让他们放大成台吉出来。”
俺答汗连连点头,道:“薛禅放心,本汗对薛禅须臾难离,视同羽翼,岂肯交于朝廷,自剪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