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言情总裁>大明首相>第一百七十二章

隆庆五年正旦节,由于激动人心的献俘仪式刚刚举办,街谈巷议中,似乎北虏的威胁有减缓甚或解除的可能,就仿佛给人带来惶恐的通缉犯已然就擒,大家心里顿感轻松,这个年过得也就格外欢快。恤商之策虽然实施才半年多,但朝廷恤商讯号带给人们的信心比出台的政策更具刺激力,京城的商铺陡然间增加了许多,营商的氛围愈来愈浓。除夕之夜,各商铺纷纷燃起炮仗,此起彼伏。老辈人都说,京城过年,像这般燃放炮仗的,还没有经历过。

大年初一,宫中贺年仪式毕,高拱即径直到吏部直房,埋头阅看簿册。这些簿册,都是按他掌吏部后提出的要求,记录官员履历及日常表现的。再有几天,大计就要开场,他想利用正旦节假期,将地方官员的簿册浏览一遍,免得心中无数。

衙门空无一人,只有高福在外侍候茶水。刚交了巳时,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橐槖”声,像是有人往直房走来。高福正在打盹,被脚步声惊醒,抬眼一看,是巡城御史王篆带着两个随从走了过来。这王篆是湖广夷陵州人,十年前中进士,是张居正的儿女亲家,高福也认得,他刚要开口问,王篆抢先道:“高管家,高阁老在直房?”

“我这就去禀。”高福知趣地说。高拱闻报,即知王篆此来,当与大计有关,遂命高福传请。

国朝自太祖皇帝起即定制:考察内外官员,分为京察、外察。京察指对在京任职官员并带部院职衔之督抚的考察,六年一举;外察指对在外任职官员的考察,三年一举。按制,考察之年,外官皆需入京朝觐,察典随之,故考察外官又称朝觐。三年一度的朝觐,亦谓之上计、大计。由吏部会同都察院掌其事,并密托吏科都给事中、都察院河南道掌道御史咨访,将考察结果具册奏请。隆庆五年正是大计之年。自四年下半年起,全国所有任职满三年之藩台、臬台并道台、知府、知州、知县等,即陆续启程晋京。

按制,朝觐官员晋京,不得私自入城,即在城南报国寺等寺庙借住候命。但高拱知道,官场的诸多禁令,早已是具文,故在腊月初五奏请皇上允准,吏部咨都察院转行巡城御史及各缉事衙门,严禁馈谒奔竞,令有司务要着实防范禁缉,使内外严肃,弊绝风清。巡城御史王篆大年初一跑到吏部来谒,必是为此事而来。

果然,王篆禀报:“下吏自接吏部、都察院之令,即传令兵马司对可疑之人,严加盘问。适才下吏亲临崇文门,见有一骑驴的中年人像江南长相,神色慌张,遂盘查一番,从身上搜出名剌、拜帖,方知是嘉兴知府徐必进。”

“他入城何干?”高拱边翻看簿册边问。

“玄翁,前日在报国寺,发现具名揭帖,正是揭发徐必进的。想来是徐必进见此揭帖,有些坐不住了,欲进城趋谒转圜。”王篆又禀报道,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揭帖,呈于书案。

高拱放下簿册,拿起揭帖,先看了看署名,叫汪在前。他攒眉思索,似乎听说过此人。

“汪在前是南直隶徽州歙县人,隆庆二年进士。”王篆善于察言观色,伶俐地说,“新科进士无不视推官为鸡肋,而汪在前却主动请求分发为嘉兴府推官。”

“喔,想起来了!”高拱接言道,“听吏部有人议起过,说汪在前本人乞求分发到嘉兴府做推官,众人奇之。”他忙埋头浏览揭帖,刚看了几行,就自言自语道,“喔,难怪他乐意去嘉兴做推官,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汪在前所揭,八成是真的。”遂吩咐王篆,“你把徐必进带到这里,我来问个明白。”

须臾,王篆带着徐必进走进了直房。甫一进门,徐必进就哆哆嗦嗦地跪在书案前,叩头道:“高阁老,下吏……下吏……”

“嘉兴府推官汪在前之父汪炎,曾为崇德县丞,嘉靖末年,汪在前尚是生员,在崇德侍其父,可有此事?”高拱看着汪在前的揭帖,问徐必进。

徐必进喏喏:“回高阁老,是、是有此事。”

“你对汪炎印象如何?”高拱问。

“这个……”徐必进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高拱照揭帖所揭问道:“汪在前之父性迂癖,与同僚不协,被人诬告,下讼牒于嘉兴府,是徐大知府你接的案子;而你亦素憎其未讨好巴结于你,遂立意罗织,是不是这样?”见徐必进低头不敢言,高拱索性把汪在前揭帖所写一股脑说了出来,“汪炎押到知府大堂,当受笞,汪在前伏地哀泣,要代父受刑,口称生员。徐大知府益怒,当即出题,试以文。没想到汪在前立成以献;徐大知府看完又呵骂,谓文理乖谬,称生员必是假冒,命痛惩之。这事有假吗?”

徐必进知高拱已看了汪在前的揭帖,浑身禁不住又抖了起来,汗珠扑簌簌滚落下来,嘴唇颤动着,却说出不一句话。

“那好,我再替你说!”高拱拿起揭帖,道,“想不到汪在前果然中了进士,更想不到他居然分发到你手下做推官。”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徐大知府更想不到的是,汪在前上任后,奉父母趋谒,似乎前嫌已冰释瞬间。但你失算了,汪在前只是假装与你周旋。他知你有干才却甚贪墨,遂将你纳贿之事,默籍日月,纤毫不爽。闻朝廷加意惩贪,遂在大计之际,发揭帖于报国寺。”他提高声调,“徐知府,要不要召汪推官前来对质?”

徐必进摇头道:“高阁老,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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