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初对行省实行分权制,设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分掌一省行政、司法、军事,三司互不统属,各对朝廷负责。其中都指挥使司负责管辖设于本省卫所以及与军事有关各事,隶属于五军都督府,并听命于兵部。设都指挥使、同知、佥事等官,其中负责屯田的佥事又称佥书。
福建都指挥佥事金科与佥书朱珏,都是当年戚继光在福建剿倭时所招浙兵的头目,不惟征战勇敢,还颇有谋略,深受戚继光赏识,不到二十年已然做到正三品武将。这天早上,金科一到都司衙门,就把朱珏唤到自己的直房,诡秘一笑,问:“老弟,听说你最近发财了?”
“嘻嘻,不瞒兄台,把总朱金德有走私船,我盯他好久了,终于被我逮着了,敲了他五千两!”朱珏笑着,低声道。两人是浙江临海同乡,时常互通有无,凡事各不隐瞒。
金科一拍朱珏的肩膀:“正好,兄弟前几天到同安巡视海防,访得傅都宪新故,他有一美妾,貌若天仙,兄弟要把她搞到手,你先把银子拿给我用。”
“兄台,蒲城周乡官的义女不是已然搞到手了吗,当初说她貌美赛西施,怎么,还有比西施更美的?”朱珏嘲笑说,他向金科面前凑了凑,咬耳道,“兄台,你手下有个把总,和朱金德一起贩私,你何不找他敲一笔?”他“嘻嘻”一笑,“兄台晓得的,兄弟我也是好色之徒,用钱如流水嘞!”
“时下风声紧,你可小心些,像往常那样宣淫,传出去,会惹事的!”金科警告道,“闻得巡按御史任期届满,快回京了,别让他给记一笔!”
“那兄台还垂涎都宪的美妾?”朱珏不以为然地说。
“老子在海上漂泊十几年,与倭寇干了多少仗?如今太平了,得补回来!”金科嬉笑道。
“还不都是有抚台乡党罩着,不的,我们兄弟哪里敢如此?”朱珏一扬下巴说,“该请抚台乐乐了吧?”
朱珏所称抚台,乃福建巡抚何宽,他是嘉靖二十九年进士,临海人,金科、朱珏为其乡党,两人时常邀他私下赴宴,为其物色美姬消遣。
“兄弟哎!你以为还是过去啊?”金科一脸肃穆,“那老高一复出,就大力整饬官常,又加意肃贪,官场上人人自危,抚台哪里敢像往者那么随意?”他向外摆了摆手,“行了,都多加小心。”朱珏转身要走,金科又唤他,“哎,你适才讲的那个把总,我看可敲一笔,你晚上叫朱金德喊他一起聚聚。届时我找他说话!”
“呵呵,兄台还是舍不得美妾哟!”朱珏摇摇头,嬉笑着走了。
当晚,金科果然把朱珏所说的把总召去,一顿饭下来,敲了他三千两银子。可他意犹未尽,逼那把总找到贩私的船主,又敲了船主四千两。七千两银子到手,金科差人把已故都宪的美妾,美滋滋地接到了自己的府中。
被敲诈的船主气不过,偷偷跑到察院,向巡按御史杨标告发了。
杨标巡按任期届满,正愁举劾不多,恐被怪罪,闻听此事,当即悄悄走访了一遭,果探得不少风言风语,顾不得细问,当即拟就弹章封发。
巡按御史的行踪,向为当地官场注目,杨标到都司衙门暗访的消息,早被金科探知,两人惶惶不可终日,即谒巡抚何宽求助。
“巡按御史不归巡抚节制,他要上奏,如之奈何?”何宽两手一摊道。但他还是给两位同乡指了条道,“如今别无良策,只有向戚帅求助。”
金科、朱珏不敢怠慢,遂各遣一名心腹,携银二千两,日夜兼程赶往蓟镇,拜谒戚继光。
已是严冬季节,蓟镇总兵府的驻地三屯营依然喧闹。各地到这里打秋千的文人墨客络绎不绝;演武厅内、阅武场上,操练的将士身上冒着热气。天朝与西部的俺答各部即将达成和平,但与东部的土蛮汗却还处于战争状态,戚继光一刻也不敢懈怠。虽然忙得不可开交,可戚继光闻听福建的老部下差人来谒,还是很高兴,推掉了与一帮文士的雅聚,在总兵府节堂,传见了来使。来使晋谒,照金科、朱珏所嘱,涕泪交流地把被小人陷害、受御史弹劾之事述说一遍。
戚继光顿足道:“这两个小子,未免太不检点!”
“大帅啊!”来使学舌道,“我家主人随大帅出生入死,如今太平了,无事可做,闲来消遣消遣,竟被小人陷害了!我家主人说,若追随戚帅,有仗打、有事做,也不会把心思用到别处了!”
“嗯,这两个小子,倒是战将!”戚继光搓手道,“可本帅只是武职,又离开福建有年,对这等事,不便说话嘛!”
“我家主人说了,戚帅当世名将,无人不敬仰,朝廷大佬也拿戚帅以国士看待,只要戚帅一句话,这事儿,就化解了!”来使道。金科、朱珏追随戚继光多年,深知他爱听恭维话,行前早有嘱咐。
“也罢!”戚继光果然不再推脱,坐下提笔疾书,写了几行,即唤亲随钱佩来见,指了指来使说,“你这就带上两个人,护送此二人晋京!”说着,拿出一个书柬,“到京后即去拜谒江陵相公,把本帅手书奉上。”又转脸对来使道,“带上你们的银子,到京城有用!”
钱佩领命而去,尚未出门,戚继光又叫住他,低声吩咐:“你和所带的两个弟兄,就留在张府听用,不必回营了。”
五匹快马,连夜向京城疾驰。翌日晚,张居正一回府,就接到了戚继光的名剌、书柬和钱佩的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