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光出了高府,侍从牵马迎上,他骑上去,走了约莫一箭远的路,借着月光,远远看见,在单牌楼东侧一片空地上,有几个人坐着乘凉,便翻身下马,凑过去,诡秘地问:“哎,哥儿几个,听到什么了吗?”
几个乘凉的人不知此人什么来头,说的什么意思,都不作声,吕光低声道:“唉,我可听人说,朝廷里要出大事,高阁老要迎周王入京!”
“啊!”几个人惊讶地叫起来,“光听说宦官要干政,大明又要胡折腾了,没听说高阁老要废了幼主啊”
吕光用手指竖在嘴上:“小声点,东厂的人听到,可不得了!”说完,回身上马,一勒缰绳,打马向南,消失在夜色里。须臾,十几个彪形大汉“忽”地围了过来,把乘凉的几个人团团围住。
“东厂的?”一个老者怯生生地问。
一个领头模样的人问:“在议论什么?嗯?”
“说是高阁老要迎立周王?”老者道,向远处一指,“呶,是他说的。”
“不是吧?好像是迎周王入京。”一个年青人更正说。
“谁说的?”领头模样的人向老者手指的方向张望着,“没看见人哪?”又回头看着老者,“到底谁说的?说不出来,跟老爷我走一遭!”
老者吓得缩着头不敢出声,坐在他身边的年青人道:“都这么说,传来传去,不知道谁说的。”
“就是嘛!这么说不就没事了吗!”头领说着,一摆脑袋,一个喽啰上前,拿出一张稿笺,又有喽啰拿出笔墨,放在地上,另一个喽啰把灯笼放在笔墨稿笺旁。头领道,“把适才说的话写下,画押。”见几个人楞着不动,他从腰间抽出绣春刀,恶狠狠地说,“不写?都给我押走,投镇抚司大牢!”
老者忙伏地叩头,道:“小老儿不识字,兵爷写下来,我等小民画押,画押。”
一个喽啰趴在地上,记录下几个人的话,念了一遍,几个人都点头称是,轮流画押。头领一笑:“走,快回去投帖!”说着,几个人匆匆往北而去。
冯保正在大内隆德阁东侧忠义室东小屋里,焦急地等待着外间的消息,心腹档头陈应凤喜滋滋进来:“禀厂公,办妥了!”说着,把一封禀帖递给冯保。冯保展开一看,咧嘴笑着,又皱眉道:“把‘京城纷传高阁老欲迎周王入京’,改为‘迎立周王’,不是更有分量?”
陈应凤道:“厂公,小的看,不如含糊着写,更让人信服。厂公面奏时,把‘入京’再作别解,或许更妥。白纸黑字留下来恐不好。”
“是这么回子事!”冯保大喜,“用印!”说着,拿出钦赐密封牙章,陈应凤接过,用印钤封。冯保揣入怀中,“备凳杌,去慈宁宫!”
“哼哼!”冯保坐在凳杌中,得意地冷笑一声,“高胡子,咱斗不过你,徐老先生老奸巨猾,你岂是他的对手!”
松江至京师间,传递消息者穿梭不断。当徐阶得知高拱欲为宗室立一代章程时,起初只是惊讶,想不到高拱连这等事也敢碰;待闻听先帝驾崩,他陡生一计,命人飞报吕光,吕光即报张居正,两人密议一番,待吕光转往高拱府中,张居正急差游七召徐爵,把密计转报冯保。冯保接报,即差陈应凤与吕光接应,一番忙碌,制成了这封密帖。
冯保在慈宁宫首门下了凳杌,执事太监张诚禀报:“万岁爷来给娘娘问安,被娘娘留下,在前殿习字哩!”
“天意,天意!”冯保大喜道,“十万火急的事,咱要见万岁爷和娘娘!”见张诚踌躇,冯保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塞到他的手里,附耳道,“坊间纷传,高胡子要迎周王入京,想必你也听到了吧?”
“这个……”张诚惊讶在张大嘴巴,望着冯保,冯保向他挤了挤眼,又恶狠狠地“嗯”了一声,张诚惊恐地连连点头,“隐隐约约听说了,印公快去禀报吧!”
皇上正端坐案前,李贵妃站在他身后,低头用手指着摊开在书案上的一本书,她指一个字,皇上读一个字。已然读过一篇,皇上有些疲倦,却又不敢声张,不时抬眼看看母妃,再低头去读。又抬眼间,忽见冯保从门外进来,皇上不禁暗喜,叫道:“大伴!大伴来了!”
冯保忙跪地叩头。
“钧儿,不早了,回宫歇息吧!”李贵妃拉过皇上胖乎乎的小手,摩挲着道。
“娘娘啊!”冯保突然以焦躁、惊恐的声调叫了一声,“要出大事啦,这事该让万岁爷知道啊!”说着,掏出密帖,跪行到李贵妃面前,双手呈上。
李贵妃打开密帖,刚看到“迎周王入京”四字,不禁“啊!”了一声,脸上的红晕瞬时退潮,适才还笑盈盈的面庞遽然间恍如一张白纸,两腿禁不住颤抖起来。
皇上早被适才冯保的语气吓得不知所措,一见母妃惊恐的样子,嘴撇了又撇,欲哭却又强忍着,扑向李贵妃。李贵妃弯身把皇上紧紧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说:“我的儿,莫怕莫怕!”
须臾,李贵妃镇静下来,拉着皇上升了座,问:“冯保,会是真的吗?”
冯保叩头道:“娘娘,老奴怕出事,这些天让东厂的人盯着那些个大臣,高胡子家里,有可疑人员出入。”顿了顿,又道,“他脱口而出,说十岁天子怎能治天下,原来是伏笔,为迎立周王打伏笔!”
“那个高老头,是个坏人!”皇上突然一跺脚,大声道。
李贵妃一惊,盯着皇上,问:“钧儿从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