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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中堂里,当徐阶审核张居正在郭朴第三次求退的辞呈上拟出的“准致仕,赐驰驿”六个字时,抑制不住的得意,透过他略显干瘪的嘴角洋溢出来。白皙、苍老的脸庞上,油然而生的一股顺昌逆亡的气概,经由鼻孔中轻轻发出的“哼”声,传达给了几位同僚。
那天张居正向徐阶透露了御史拟弹劾郭朴的内容,得到认可,御史陈瓒随即上本。郭朴自知已为徐阶所不容,只得求去。朝中大臣求去,一疏、再疏照例慰留,要在第三次请辞奏疏上见分晓。今日是郭朴第三次求去了,“准致仕,赐驰驿”的票拟宣告了逐郭战役胜利结束。
几天前,文坛领袖王世贞为父申雪一事,尽管阻力重重,在徐阶的坚持下,最终还是诏复王忬故官。王世贞感激涕零,跪在徐阶面前痛哭良久。徐阶知道,自己在历史上“救时良相”的定位,将通过立志做大明司马迁的王世贞之手描绘出来,传之后世。刻下,还有一批批自嘉靖初年以来被罢的官员或其后代,依《遗诏》所示申请平反昭雪,每一个获得平反者无不对徐阶感恩戴德。想到内阁里已然全是对自己执弟子礼、奉命唯谨的属僚,一向深藏不露的徐阶,几分自得油然外溢,也不奇怪。
这时,李春芳突然哭丧着脸说:“元翁,若以此罢安阳,则春芳也只能求去。”见徐阶、张居正都楞了一下,他解释说,“科道论劾安阳,说来说去,要害就一事:安阳老母在堂,他未回家为母养老。春芳父母倶在,年已八旬,若照此论,则春芳之罪过于安阳,若不主动求去,恐科道……”
张居正禁不住笑出了声,赶紧咳了两声以为掩饰。心想:这位年兄真是幼稚,只看形迹,不明就里。他居然真以为郭朴就是因为那点事被赶走的呢!官场上从来是以人划线,政敌的所谓秽迹,放自己人身上就是美德。比如不归养老母,反之亦可说成“国而忘家,尽忠王事”。连这点都看不明白,亏得还是内阁大佬!
“啪”地一声,徐阶把手中的折扇重重地扔到书案上,厉声道:“兴化不愿与老夫共事,自可求去!”
李春芳懵懵懂懂无意间把那层窗户纸戳破了,陷徐阶于尴尬地位,也难怪徐阶发火。他的话一出口,李春芳不知所措,向张居正投来求助的目光,张居正迅疾转过脸去,佯装没有看见。
“这、这……”李春芳满脸通红,支吾道,“元翁,春芳敢有二心?”
徐阶依然沉着脸,说:“已是中秋了,经筵迄为开讲。格君心正君德致君尧舜上,乃是我辈阁臣的首务。兴化,速速草道公本,再谏皇上开经筵!”
经筵,乃是皇帝为讲经论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每年春秋两季举办,每月三次。讲官讲授经史。经筵之制,实为朝臣规劝皇上、制约皇权而设。
对开经筵,张居正虽不像高拱那样不以为然,却也远不像徐阶这样看得如此之重。他不明白,既然皇上委政内阁,何以内阁反而把批评皇上懒惰作为首务?最以示恩百官见长的徐阶,何以对皇上不依不饶?难道,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
正暗自思忖着,徐阶唤了声:“江陵。”张居正忙答:“请元翁示下。”徐阶道:“以后户部、兵部、工部的章奏,你先看。”这话是对张居正说的,也是说给其他阁臣听的。张居正内心固然对徐阶如此器重不无感激,但一想到凡事皆要在徐阶限定的框框内周旋,而三部尚书对自己未必买账,顿感难以展布,势必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是以他只是苦笑一声:“居正当随元翁用心办事。”
“不妨商榷一下开经筵事宜。”徐阶吩咐说。
张居正尚未从适才的思绪里解脱出来,徐阶侃侃而谈,李春芳不时附和,他都没有听进去。
“言户部,则国库空虚,财用无着;言兵部,则边患无宁日,阁部无良策;言工部,则治河靡费无度,漕运却屡屡受困。哪一个不是棘手的难题?”在内阁中堂会揖、在朝房枯坐,乃至散班回家的路上,张居正脑子里一直在思忖着,“喔,要是玄翁在就好了。”
“你快把高爷那份除八弊疏的抄本给我找出来。”回到家里,张居正边更衣边对游七说。去岁高拱的除八弊疏未能上奏,张居正特意抄了副本留着,他想好好研读几遍,能找出解决难题的对策更好,即使没有现成的对策,至少可以启发思路。
游七答应了一声,嘻嘻一笑说:“说到高爷,他又有书来哩!”
“喔!”张居正面露喜色,以迫不及待的语气说,“快拿给我看!”
游七点头哈腰道:“在老爷的书案上放着呢。”
自高拱去国,两月有余。张、高各相望不能忘。高拱甫离京,张居正的问候函就发出了。高拱到家安顿好,即给张居正写了回书。不过他用语谨慎,只是简要叙述了回乡经历,乡居情形,未敢只字言及朝政。张居正当即又回了一书,除了例行的问候外,着重谈及对局势的忧虑。这当是高拱的复函。
“游七——”不到一刻钟,书房里传来张居正的喊声,语气颇是急促,游七答应着往书房跑去,“快,去宣大总督派驻京师的塘报官那里,找王之诰的来使,让他速速来见!”
看了高拱的来书,张居正如坐针毡。高拱言,自赵全等人叛投北虏,战术上,教以攻取、围困、掩袭等事;战略上,教以避实攻虚,声西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