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惇觉得有些意思,道:“是不是和尚指错了方位?”
“也不可能,就算指错了,”客商道:“你看水流方向,只要顺流而下去打捞,一定能捞得上来。然而这么多天,连个石头屑都没见着!”
“这个我知道,”旁边的好事者凑过来,神秘兮兮道:“据说河底有成精的鼋,把两个石兽当球踢呢!”
“滚滚滚,”客商怒道:“胡说八道。”
“那要不然又沉又重的两个大石兽,”这人不服气道:“不在水底,难道还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正说着,船老大忽然嗤笑起来:“哪儿有这样的事情,他们真是蠢到家啦,这样的石兽,想想有多重,怎么会被河水冲到下游去呢,我告诉你们罢,河底的土沙淤泥是软的,石头是硬的,只会陷在里头,一定越陷越深,埋在了河底深处了!”
众人恍然大悟:“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陈惇心中一动,趁船只停泊行人下船,也上了岸去。方才船老大声音洪亮,那正在打捞的众人都听得明白,一时之间恍然大悟,便要把船开到庙旁边去。陈惇抬头一望,见古庙居然就在不远处,便和尚薇一路走了过去。
这古庙并不简陋,反而香火不错,只不过门前缺了两个石狮子,看起来少了一些气势。几个和尚在门前揖客,看到陈惇,也热情地欢迎。
“施主,上香吗?”和尚问道。
“不是,”陈惇推拒道:“我是看到你这寺庙门口没有石兽,觉得奇怪,所以停留。”
“哦,敝寺因为年久失修,一场暴风雨之后,倒塌了大半,连门口两只石兽也倒在了河里。”和尚解释道:“如今四处求缘,筹得了善款,重新修筑,只不过门前的石兽请不到高明的石匠重新打制,所以就想着去捞原先的两只。”
陈惇见岸上两艘船只停在寺庙前方的江上,众人呼喝着打捞,有人还在长杆上绑着铁尖棒,在河底深处又戳又捣,然而忙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尚薇看了半天忽然咯咯笑起来:“哥你看他们,上来下去地,像不像荷塘里的蛤蟆?”
绍兴宅子后面,有一方小塘子,尚薇喜欢在那里玩耍,有时候看到青蛙露头,会用石子敲击,青蛙受到惊吓,在荷叶上跳上跳下,还真和眼前之人有些相似。
“你这小娃子,说什么呢!”江面上的人像是长了顺风耳一样,指着尚薇怒目而视。
“笨笨笨,”尚薇偏偏故意道:“傻傻傻!”
“嘿,哪里来的小妮子,皮痒了是不是?”江面上的船朝这边划了过来。
陈惇也呵呵一笑:“我妹子没有说错啊,一群傻瓜,在这儿白费力气呢!”
陈惇的话显然是惹恼了船上的众人,顿时一个壮汉子跳了下来,揪住了陈惇:“你说我们是傻瓜,白费力气?”
“和气,和气,”看样子似是个船工的人摆手道:“我说小书生啊,你年纪轻轻的,光知道隔岸讥笑,哪里知道这我们在干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不就是在打捞石兽吗,”陈惇道:“捞了这么久还没有捞上来,也不怪我妹子说你们笨吧?”
“说得容易,”船工笑道:“这石兽在江中已经沉了大半年了,多少人打捞过,没有一个捞的到的,难道你这小书生有什么妙计,能捞上来?”
“你们捞了这么久,却一点踪影也无,不觉得奇怪吗?”陈惇就道:“因为你们的方向根本就是错误的,石兽不在下游,也不在当初坠落的地方。”
这些人面面相觑,道:“你说在什么地方?”
“要往上游去找,”陈惇指着上游方向:“溯回三四里,大概就能找到了。”
“哈哈哈,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些人没有一个把陈惇的话当真的,都觉得陈惇约莫是个痴傻之人,也就不同他计较了:“脑子没病吧?”
陈惇其实还有心要跟他们说一说其中的道理,但见他们没一个听的,也就摇摇头,不想多费口舌了。不过此时身后却忽然传来询问的声音:“你说石兽在上游,有什么依据?”
陈惇回头,看到了三个人徐徐走来,为首的那个约莫四十中旬之人,胡须飘飘,身着夹袄,然而脚上却穿着一双芒鞋。
陈惇盯着他鞋子上的泥巴看了一眼,道:“长者发问,不敢不答。船工之所以打捞不上石兽,是因为对河底泥沙运动的规律不了解。据寺庙和尚说,石兽重达百吨,而河底泥沙的性质松软浮动,水流冲不动石兽,可却冲的动泥沙,所以水流会把拦在石兽下面的泥沙渐渐掏空,石兽下面迎水的地方渐渐侵蚀形成坑洞。当这个坑洞越来越大使石兽失去重心的时候,石兽必定像翻跟斗似的倾倒在坑洞中。像这样再冲刷,石兽又会再次转动,周而复始地转动下来,不久慢慢逆流而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