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寺里,月光如水。
一片静籁之中,却忽然传来一阵蛐蛐的叫声,三大士阁后的禅房随即慢慢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影顿时矫捷地跃了进去,正是陈惇。他摘掉头上的帽耳,呵出好大一口白气来:“这天儿可真冷!薇儿暖在灶下的蛐蛐再经这么几回,可就真冻死了!到时候她发现了,可就大大不妙了!”
陈惇用蛐蛐的鸣叫做暗号的办法虽然管用,但估计也没人问过蛐蛐的想法,显然这只秋天生的、经历过霜寒的蛐蛐也被冻得缩在了一起,叫声有气无力,果然陈惇说的再挨不过一两次了。
小小的罐子被东君捧起来,两人各搬一把椅子坐到屋子里的炭盆旁。陈惇用钩子挑了挑炭,火星猛地窜出来,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有没有吃剩的瓜果,”陈惇道:“给它喂一点。”
东君用针尖挑了一点梨肉,这蛐蛐猛地一窜,抱住大啖起来。陈惇俯身凑得更近了,低声道:“女施主肯施舍蛐蛐一口吃的,也发发慈悲,施舍给小生一点吃的罢!”
东君脸色一红,道:“这里有几样点心和瓜果,你自己拿就是了。”
“不不不,”陈惇摇头道:“小生已经闻到了牛肉的味道,女施主,你在这寺里修行,怎么还有肉吃啊?”
“我没有吃肉,”陆近真睁大了眼睛:“我也闻到了……牛肉的香味。”
“我知道了,”陈惇恍然道:“一定是这寺里的和尚吃肉,他们白天道貌岸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晚上就大开杀戒胡吃海塞!”
“不可能,”陆近真摇头道:“鸡鸣寺是佛门圣地,怎么可能有犯禁之徒?”
“那你说这牛肉的香味从何而来?”陈惇道。
陆近真掩嘴一笑:“不要哄我啦,一定是你带来的!”
“是吗?”陈惇站了起来,把自己的衣襟翻了过来,又把袖子敞开让她看,居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陆近真惊讶地看来看去,也上手在他身上搜起来:“怎么没有?”
陈惇微微一笑,左手揽住了佳人的身躯,右手却往火盆上一指:“你看那是什么?”原来早在陈惇发问的时候,就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了火盆旁边。陆近真的俏脸一下子通红如火,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已经被陈惇圈在了怀里,不由得微微一颤,但没有躲闪,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从中汲取到了力量一般。
见到伊人如此,陈惇的心仿佛一下便融化了,他伸手将她紧紧搂住,在她发间印下一吻,嘴里却依旧说出令人哭笑不得的话:“吃不上肉的日子,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过是半个月静心食素,怎么你觉得我就像是过的水深火热一般?”陆近真道:“如果、如果我每天都能听到蛐蛐的叫声,那我就是吃一辈子素,也欢欢喜喜。”
陈惇哈哈大笑道:“那我可就不如你了,我是一天不吃肉就不行,要是哪一天我的敌人发现这一点,他们根本不用费尽心思搞死我,只要把我关起来当个兔子喂上几顿,我保准就什么都屈服了。”
陆近真想到这个场景也展颜而笑起来:“看来以后就可以用这个办法威胁你啦。”
“糟糕!”陈惇顿时大叫起来:“我的法门被东君知道了,将来她同我吵架拌嘴了,便要用这个办法对付我,那我可不能坐以待毙束手就擒,还是要在东君的五指山下奋勇搏一搏的。”
“你要怎么博?”陆近真忽闪着大眼睛道。
“我要如今日这般,嘴巴上抹上蜂蜜来见她,”陈惇手上忽然又多出一个纸袋子来:“她就不知道我究竟还有几个惊喜等着她。”
陆近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东西,事实上陈惇给她带了两个蜜汁鸡腿,即使贴身放着,也早已冷冰冰地没有热气了。陈惇将签筒里头的签子串起了鸡腿放在火盆上加热,直到上面金黄色的蜜汁又重新恢复了流动:“快吃吧。”
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陈惇就道:“我打算和邵芳,还有开阳先生去一趟南洋。”
这事情其实还是展销会的尾巴,邵芳跟葡萄牙商人佩德罗做了一大笔生意,佩德罗显然资金不足,但他提出他在满剌加有一船苏木,想用此和邵芳以物换物。而邵芳近期也有去旧港的打算,去年十月份他的两艘船遇到了大风暴,差一点沉船,抵达旧港的时候船身几乎毁坏不堪,当然货物也损失惨重,这大船就停在当地进行修补,船上员工共有四十二人,最近两个月了都没有消息传来。
邵芳如果仅仅是为了去看这艘船而出海是不划算的,他在龙泉的民窑订了一批瓷器,又收购了一批茶叶,装满了三艘大船准备去满剌加销售,与之同行的是郑若曾,但郑若曾不是为了做买卖,他是打算测绘海疆,他的地图修订出来给胡宗宪看,胡宗宪的想法和陈惇一样,认为海岛地图缺失,海图并不全面。
胡宗宪的水师也会护送他们一程,当然说到这个水师,张经同倭寇作战,并不注重水师和舟车,他主要还是依靠终于姗姗来迟的广西狼兵,因为胡宗宪提请设立吴淞炮台和海防巡捕营,又根据崇明岛的独特地理位置,组建崇明岛水师,两月间似乎有模有样,张经在这一点上奏劾他“侵越职权”,不过一向与他作对的赵文华反而弹劾张经“不作为”,在朝堂上据说掀起了一轮骂战。
邵芳建议他也准备一点货物,在满剌加可以抛售地很快,但陈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