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艘用特意改造过的的尖锐的船头以势如破竹之力狠狠地贯穿了另一艘船只的船身,俩船相撞的地方,碎屑崩飞,船只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断成了两截。
这艘船的船主显然很得意,不仅驾着他那艘破船夸耀了一番,还大张旗鼓邀请所有人去他的船上玩耍,晚上更是张罗了一次宴会,当然宴会上也出现了陈惇的身影。
与会的南洋人多,也有朝鲜、琉球的人,中国人寥寥无几,所以陈惇显然很受瞩目。
这个大名甚至把陈惇的座位安排到他的右手,操着怪异的中国话问道:“你是中国哪里人?”
得知陈惇是从苏州来的,这位大名咂摸了一下嘴巴:“浙江我去过了,苏州我还没有去过,听说苏州很富饶啊。”
陈惇道:“你去过浙江?”
“去过,当然去过,”大名哈哈大笑起来,一双眼睛里似乎露出了美好的回忆:“我和我的手下们,在台州登陆,一路北上,还去杭州看了看,比我日本国国内战火连天的样子,你们浙江简直是人间天堂啊。”
宴会热闹起来,因为在坐的日本人最先放浪形骸,坐在楼梯上地上,在席子上打滚,拍着手弹着琴唱着低沉而单调的武士歌曲,袒胸露背笑声招摇,昏暗的烛光让人产生了已经到了午夜的错觉,已经有人喝高了胡言乱语。
他们纷纷向陈惇举杯“致敬”着:“浙江,天堂!”
“不过,浙江有三千里土地,百万户百姓,却似乎并无善战之人,”大名乜着眼睛看陈惇:“他们懦弱、胆小,贪生怕死,把刀子驾到他们的脖子上,根本不用说第二句话,就已经自觉地带着我们劫掠他们的家乡了——”
日本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给我们指路,甚至还做我们的先锋!”
陈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这个大名饶有兴趣地拍了拍陈惇的肩膀,似乎觉得手下的肌肉很孱弱,轻易就能压垮一样,他更是将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陈惇身上:“你知道你们唐人的男儿都像你一样,各个弱不禁风瘦骨如柴呢,还是知道我日本国国内的小姓都和你一样,不能上马不能弯刀,只能雌伏人下,不过若是能把主人服侍好,也是功劳一件……”
那边一群日本人放声大笑起来,“唐人的男人都该杀掉,女人留下,像他这样的也可以留下做小姓!”
角落里一个眼瞎的日本浪人还在孤独地捧着琴独唱着:“国比中原国,人同上古人。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
直到耳边响起沉闷而密集的声音,像尺八最后的尾音,又像太鼓被十个壮年敲动了,还有那忽远忽近的哀嚎,仿佛在给他的歌声贡献最后的和音。
他的十三弦弹到最后一个音符,陈惇的火枪也打光了火药,看着桌子后面连椅子一同打穿,也一同四分五裂的日本大名,他觉得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那种半夜里偶尔惊醒,让他生出一种不知所在何处的感觉不复存在了。眼前的血腥让他感到真实,手上的杀戮让他感到踏实。
“哎,”陈惇拍了拍这个唯一幸存的歌者:“别唱这歌了,唐制度和汉君臣很生气,因为他们的衣冠礼乐被篡改地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