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两人走了不到一会儿,呼啦一下围上来一群人,个个斜眉歪嘴,嬉皮笑脸地,堵住了他们的路,七嘴八舌地向他俩问好,有作揖的,有磕头的,还有嘴里不干不净地,弄得两人不知他们要干什么,连连后退。
陈惇一边怒斥,一边拉拽,护送着陆近真上了马车,谁想到缰绳却被这群人拉住了,更不许他们前行一步。
“你们是什么人,”陈惇怒道:“要干什么!”
“我们不干什么,就是瞧见小娘子生得貌美,想多看几眼罢了!”这群人嘻嘻哈哈地,推推搡搡地。
陈惇心道天子脚下这社会治安居然还不如苏州,忍无可忍,朝着一人挥拳揍去,将人打倒在地。忽闻背后声响,刚刚回首,就见他们合抱扑来,陈惇不及提防,见来势迅猛,情急之中就地一闪身,行如流星快似电,一个猿猴转掌,刷地到了两人身侧,转瞬间顺势推山双手在两人背上轻轻一按,两个歹徒当即脚下如飘,跟跄几步,扑倒在地。
陈惇抢上一步,一脚踏住歹徒后背,厉声喝道:“尔等何人,贼胆包天,竟然调戏良家女子?如实招来,饶你不死,若敢支吾搪塞,休怪我下狠手!”
这几个歹徒面面相觑,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然而仍然毫无惧怕,又冲了上来,陈惇即使一口气放倒了三四个,也渐渐体力不支,而那歹人分散了陈惇的注意力,趁机夺走了缰绳,就要驾车离开。
就在这时候,一匹马横冲直撞进人群,凌空中的鞭子挥过来,打得几个歹徒嚎叫不已,还有一些被撞倒在地上,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躲开了马蹄的踩踏。
陈惇腾出身形,打得剩下几个歹徒瘫软在地。
马上之人收住缰绳,陈惇抬头一看,才发现这人仪表堂堂眉如刀削,不怒而威,只是低头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又挥鞭离去了。
“兄台——”陈惇在后面追问道:“还不知兄台大名?”
这人并没有回答他,让陈惇不自觉一阵懊丧。
他再看这些呻吟叫唤的歹徒,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说,你们是什么人!”
这几个人狞笑起来,并没有求饶,反而冲着陈惇威胁,说要他好看——陈惇便准备给他们一点好看,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几天不见,你小子这是又惹了什么祸?”
原来是朱六!
“六爷,这回可不是我要惹事,”陈惇把事情一说:“天子脚下,强抢民女,还真没见过如此猖狂的!”
这几人见到朱六纷纷落荒而逃,朱六倒也不追,只道原来是他们,等问起来方才解释道:“这些人是严府家人,受严世蕃之命,但在这街市上搜寻年轻貌美女子,回去供他取乐。”
陈惇愤怒道:“严世蕃果然是衣冠qín_shòu,夺人妻女,无恶不作,难道就眼看着他作恶?”
“放心吧,”朱六道:“女郎可算是都督的侄女,这一回都督会给你出气的。”
果然第二天陆炳就将这几个严府之人押了来,一个也不少,也不知道是怎么和严世蕃交涉的,总之送到顺天府去,各个杖了七八十杖,令人拍手称快。陈惇再打听那个打马而过的人,就一无所获了,毕竟崇文门一天往来不知道多少骑马坐车之人。
殊不知这人是刚刚从湖北家乡归来,急着去翰林院履职的六品修撰,而他在进入崇文门不久,又换了个方向,径自来到了帽儿胡同的徐府前。
“快去通禀老师,”这人对着门房道:“学生张居正回来了!”
徐阶整个身体蜷缩在太师椅上,明明是三伏天,身上却盖了一件狐裘——仿佛有无尽的寒意围绕着他一样。
一点点小星火忽明忽暗地闪烁了许久,坐在对面的张居正才艰难地开了口,打破了这沉默已久的气氛:“老师……所以您以为张经必死无疑,就附和了严嵩所说的,苏松之人深恨张经不出战的话?”
“陛下明明下了决心,”徐阶道:“奏疏上批红‘经欺诞不忠,闻文华劾,方一战’,我以为张经必死无疑,没想到……”
徐阶摩挲着椅背,喃喃自语道。
“那看来咱们陛下还是英明睿智的,不仅识破了赵文华的谗言,而且对严嵩,也不是事事都听从。”张居正道。
“事事都听从?”徐阶古怪地笑了一声,却又道:“张经侥幸不死,严嵩未竟全功,李天宠不识时务,仍在替张经叫屈。我和严嵩已经各上了一本奏疏,推荐江南总督的人选,我推举的是曹邦辅,严嵩推举胡宗宪。”
“胡宗宪又是哪个?”张居正不曾听闻这个名字。
“原本是巡按御史,被赵文华援引,如今是右副佥都御史,巡抚浙江。”徐阶道。
张居正皱眉道:“东南岂不成了严党的天下!”
“未必,”徐阶道:“胡宗宪……简在帝心。”
张居正大为惊讶:“那严嵩是察知了陛下的想法,故意提前一步推举胡宗宪,一来正中陛下心意,二来……这是市君恩于胡宗宪!胡宗宪不知道提拔他是陛下的意思,那就会死心塌地追随严嵩了!”
徐阶就道:“陛下要用他,但磨砺了太久,久到这枚棋子已经产生了自己的想法,可以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与严嵩同流合污。”
“那看来胡宗宪要大用了?”张居正不解道:“您知道胡宗宪是陛下心中的首选,为什么还要推举曹邦辅呢?”
“陛下希望有人能压一压赵文华。”徐阶道:“事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