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人了,”陆炳也不详尽地说,只道:“你自己多看看丁未科那一科的卷子,尤其是丁未状元李春芳的文章。”
丁未科就是嘉靖二十六年的会试恩科,也是徐阶做考官,从那一届自然能看出徐阶的喜恶来。
陈惇暗道这一科若是能中,那毫无疑问徐阶就是自己的座师了。在这个座师和学生密不可分荣辱与共的年代,这倒是个很不错的事情。毕竟他知道,徐阶可是笑到最后的人生赢家。
七八个锦衣卫站在城楼上,开始向下面抛洒东西。小布袋子里装的是用黑豆、粟米和芝麻研磨炒熟的细粉,弄成羊肠一样的形状,生吃起来噎人的很。但对灾民来说,这些东西已经是难得能果腹的食物了。
“大都督,”陈惇道:“朝廷有何赈灾之策?总不是一直这样坐视灾民冻饿,而每日仅仅是施粥吧?”
沿着永定门的城墙根下,一眼望不到边的是难民的草棚子,这哪里大明朝的都城?这简直就是难民营,不能怪陈惇见识少,在他的印象中,倭寇蹂躏劫掠而去的景象,也不比眼前更骇人。
“朝廷大臣都没有良策,”陆炳好笑道:“难道你有办法,我倒是听听,你对这赈济,有什么办法?”
陈惇就道:“纵观历代的扶贫赈灾,赈济包括粮赈、钱赈、物赈、粥赈和工赈,所采取的措施主要有减赋、免征、平粜、赈济、借贷、安辑、抚恤等。即减免税收,在灾年平价调拨卖出粮食,由国家出借钱、粮、种子等物给灾民并于秋成缴还;恤孤贫、养幼孤……对于流民安置,则以工代赈。”
“你说的这些办法,朝廷都决策过了。”陆炳就道。
“那以工代赈呢?”陈惇道:“这么多流民,怎么不让他们参加工程建设?”
“你以为朝中的大臣都是吃干饭的,想不到以工代赈?”陆炳道:“修学、浚河、筑堤,这些工程都已经完成,不需要民夫了。”
通惠河的工程已经完毕,宫墙也不能让这些流民去修,陈惇就指着永定门的城垣道:“……这城墙可以修啊。”
“是可以修,但是要银子,”陆炳道:“原本就打算等江南的厘金收上来,就拨出三十万两来,寓赈于工,每人每天发放二升米,或者赈银二分,二十天更换一批,便可以以修墙度日。”
“厘金什么时候能解送到京城?”陈惇就问道。
“快了,前者赵文华将在浙江、江苏二省所受厘金的账目送到了京城,”陆炳道:“一共七十万两银子,足够发放赈银了。”
“七十万两?”陈惇一愣。
怎么可能只有七十万两!他曾经粗略统计了一下兴盛昌收购和持股的产业,所交厘金都有十万两左右,整个苏州的厘金数额应该在三十万之间,难道苏州一个府就占了厘金数额的一半?
陈惇当初提议的宫中出中官,都察院出御史,户部出官员,三方互相监督的办法还是没有避免贪贿,赵文华这家伙,真是对得起老百姓给他取的“银山巡抚”的称号啊!
显然陈惇是要辜负了陆炳的期望了,他可没有听陆炳的话,安心留在会馆之内,而是仔细观察了永定门六里城垣。
永定门城楼不是单一的建筑,而是一组建筑,除城楼之外尚有箭楼、瓮城、城墙与护城河。永定门西侧有一座小小的庙宇,占地不过十几丈,房屋不过二十多间,里头僧人也只有十五六个,有泥像伽蓝一尊,铁香炉一个,铁钟一口,石碑三座。
陈惇进入寺庙里一看,发现里面全都是难民,僧人们把自己的房间都让出来安置难民,但条件有限,因为他们这个伽蓝寺实在是香火不旺,僧人们自己也过得窘迫。
陈惇见到佛寺的住持,跟说:“现在是饥馑灾荒的年岁,工价是最低的时候,你们可以大兴土木,好好地修缮寺院。”
这住持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和尚,名叫五觉,闻言很是不解:“我们养活自己都困难,哪里来钱去大兴土木呢?”
陈惇就笑道:“如果你们答应扩建寺院的时候雇佣难民干活,我就可以给你们筹来香火钱。”
嘉靖三十五年正月初一,全国各地的举人都陆陆续续赶来了京城,这些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新旧并列的举人,有去年秋闱新胜的新举人,也有嘉靖二年就中了秋闱却蹉跎整整三十三年不中进士的老举人,大家一起齐聚京城准备参加三年一度的礼部会试,五千名考生争夺三百名进士名额,倒让茶馆里说书的蹦出一个不伦不类的词来形容: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虽然考中秀才便有廪米,考中举人便能选官做官了,不是谁都像徐渭这个不治产业的家伙一样穷困潦倒的,大部分的秀才是能衣食无忧的,而举人更能谋个一官半职,然而想要过上更高级的生活,那非得考中进士不可。
奔着同一个目标而来,举子们见到对方,表面上虽然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但实际上心里头那都清楚得很,对方是自己考上进士的绊脚石……因为名额只有那么点,而竞争人数那么多。如果能扳倒一个,那么自己就可能有了前进一名的机会。
所以大家的“阴谋诡计”还是很多的,比如叫你去喝酒啊,带你去逛窑子啊,就是恨不得你花天酒地,在考试的时候晕头转向,忘东忘西……也有更阴损的,就是偷人的准考证什么的,当然最可怕的还要数弘治年间,苏州的解元唐伯虎那件事情。当初唐伯虎不过是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