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初年,江西人基本垄断了三鼎甲和庶吉士的人选,以至于朝中文学之臣尽说赣语,高官显贵皆籍江西。拿洪宣年间的内阁举例,六个人里,只有黄淮和杨荣不是江西人,剩余四个,都出生江西。
江西举子几乎占据历年金榜的半壁江山,哪怕是现在慢慢被浙江、南直隶等地赶超,却也一样牛逼,因为前人首辅夏言是江西人,严嵩也是江西人,江西人仍然主宰大明朝堂。然而没等这江西举子得意呢,便有南直隶的举子跳了起来,不屑道:“翻什么老黄历!还以为这还是国朝初年呢!就看看这几十年,我们苏州出了一个状元吴宽,从他以后,弘治三年到九年,连着六年出了三个状元钱福、毛澄、朱希周,弘治十八年出了状元顾鼎臣,嘉靖二十年出了状元沈坤……我们苏州便是天下状元之地,若是、若是当年唐寅不受那冤枉,苏州便能再出一个状元!”
“呸!为了凑人数,唐寅也扯出来!”众举子道:“你要这么说,那洪武二十四年的黄观便也是你们南直隶的人了?这种除名的人,也好意思提出来?”
若说科举考试以来,开天辟地古往今来却只有一个六首状元,那便是洪武时期的黄观,而且他是一口气连着考上来的,只不过在政治选择中选错了路,最后为建文透水自尽而亡。当然他死后,太宗朱棣就将他其名从登科录上划去,所以现在提起来,只有南直隶人为他惋惜,其他省份的举子们可都不认。
既然提起状元,浙江的举子们可不依了,站起来道:“你们苏州有状元,便以为我们浙江没有吗?且看看本朝第一贤佐商辂,是哪个省的?再看看嘉靖二年、嘉靖十四年、嘉靖十七年、二十三年、二十九年的状元,是哪个省的?!”
浙江省就属于后来居上,狠狠发力的省份,要说苏州科考崛起于成化、弘治,那浙江就崛起于嘉靖,尤其是嘉靖十一次大比,浙江进士不仅占据南榜的一半之多,甚至十一个状元居然有五个也出身浙江!
大堂里还有别处的举子,什么山东的,四川的、湖广的,听那三个省的举子吹牛,他们自然心中很不爽,比如陈惇身边的这个来自湖广的举子就恨恨道:“我们湖南……如果分闱的话,也不会比他们差!”
原来此时湖南隶属湖广省,湖南的士子们必须到武昌参加乡试,这就意味着,湖南离考场有一两千公里,参加乡试,需要提前出发,做好风餐露宿,甚至葬身洞庭的准备,这就大大阻碍了湖南人应试的热情,而且如果遇上风雨天气,那就更有可能耽误了考试时间。
于是,湖南的学子们开始大声疾呼,要求两湖分闱,在湖南设立考场,但很不幸,这个请求不被批准。
眼看着这几个科考大省越吹越兴奋,似乎马上就要包圆今年的会试殿试一样,其他省份的举子们自然恼怒起来,一个粗声大气的山东举子站起来,道:“你们只吹嘘自己家乡有多么厉害,可敢跟俺们山东的举子比试比试?俺们若是输了,认你厉害,你们若是输了,那就别说大话,还要承认俺们山东最厉害!”
众举子见他最先说出了他们想说的,纷纷拍掌叫好,“比试!比试!”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三省士子骑虎难下,算是惹了众怒了,不过他们狂也有狂的资本,当即便道:“谁怕谁来着?!”
这下大家都轰动起来,各省纷纷派出代表参加比试。吴兑代表浙江举人,南直隶苏州的代表就是吴启和,其他几省的举子陈惇都不认识,不过等江西的举子上来的时候,就听身边的湖南举子冷哼了一声:“胡士彦……这个大草包也能代表江西人?”
陈惇就道:“这人怎么了?”
这湖南举子就小声道:“他是户部侍郎胡植的儿子……”
户部侍郎胡植,妥妥的严党骨干之一,而且还是严嵩的同乡,是江西人。据说这胡士彦就是仗着老爹的势,一路大红灯笼高高挂,考中了举人。
似乎江西人都挺清楚他的底细,但因为是同乡,虽然大都面露不悦,但却没有拆他的台,一来现在是抱团的时候,二来还是忌惮他身后的势力。
各省的代表都选了出来,大家便问怎么比。
因为各省地域有差,这比试才华也就没有个比法,最后大家商量决定,吟诗作赋填词猜谜都可以,参加比试的举人轮流出题,过关斩将,笑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众人投出骰子,最先出题的是福建的举人。
这身材矮小但精瘦的福建举子眼珠子一转,忽然转头对小二吩咐了几声,这小儿便屁颠屁颠去了后厨,不一会儿便用彩瓷大盘上了几道冷盘。
“怎么个题目?”众人见他别出心裁,心痒不已,纷纷询问道。
“很简单,”这福建举子哈哈一笑:“这盘里是什么东西,咱们就用典故说出来,说不出的就下去。”
见众人都伸头瞪眼去看,几个举子暗暗警惕起来。
这福建举子当即打开第一个盘子,只见里头是一盘酒糟鱼头。他哈哈一笑,指着鱼头道:“姜子牙渭水钓鱼!”
见他端走了一盘菜,浙江代表吴兑便眼疾手快地揭开了第二盘菜,只见里头是清炖羊肉,他示意了一下,张口就道:“苏子卿贝湖牧羊!”
四川的举子上前来,心中大概已经有所估计,果然打开菜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