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军事历史>明朝当官那些年>第七十九章 截搭题

如果说第一题是普通题,那么第二题就是拉分题了。陈惇敢保证,第二题会拉下去一大批人,如果自己不留心的话,也会加入到这个行列里去。

曹正出的是一道截搭题,而且不是简单的截搭,“大学之道,天命之谓性,学而时习之,孟子见梁惠王”这四句话,是四书每一书第一句话,“大学之道”取自《大学》,“天命之谓性”取自《中庸》,“学而时习之”取自《论语》,“孟子见梁惠王”取自《孟子》。

这种混搭无怪大部分考生一看题就想回家,但也有例外的,比如陈惇看到一个考子甚至没有做第一题,而是微笑着开始做第二题,显然已经成功破题。但更多的人是苦思冥想,汗流浃背,甚至面露痛苦,茫然不已。

这种截搭题虽说困难,但是的确是很有奥义,它要求考生要熟知经义,知道搭在一起的一句或者几句话分别出自哪里,同时还要找出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之间的逻辑,提取中心思想然后自圆其说。

所以世人说,大题不如小题难,小题都是截搭题,考察考生不受束缚的思维能力,这在陈惇眼里,不是难事;在徐渭的眼里,更是轻而易举。但是在当今绝大多数读书人那里,他们思维僵化,根本不懂得随机应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竭尽一生精力钻研八股文的写法,只是按照题目的字义敷衍成文,不仅造成八股文内容空洞,专讲形式,成了文字游戏,同样读书人为了考取功名,整日里诵高头讲章、背程文窗稿,早已经成了古板迂腐,百无一用的泥人。

陈惇还没有收到这样的荼毒,他思维灵活,既有联想力,又有灵敏的逻辑思维,这在曹正考验他的时候,显得很突出。所以曹正才说了几次,一定保举为案首的话——当年曹正也是卡在小题上,痛苦了十几年才一举高中,本以为这家伙对截搭题是深恶痛绝,没想到当了主考官之后,却偏爱这种题型。

这也是陈惇敢尝试县试的原因。

他把这一次考试,称之为“尝试”,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水平还有所欠缺,虽然他发现了自己过目不忘的神奇技能,也利用这个技能迅速背熟了许多程文讲章,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达到其他考生应有的水准——但是当他知道了截搭题的存在,他就又觉得自己理应试一试了。若是说死板的八股文,他还做得不好;但是这种天马行空的截搭题,却可以给他发挥的空间。

制艺即八股文也,八股文要求用对偶句行文,每篇经义文章,都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出题、中股、后股、束股、落下十部分组成。在国朝初年的时候,内容有严格的限制,作文只能引用《四书五经》的语句,不许任意发挥自己的见解,须使用古人语气,代圣贤立言,即按程、朱对儒家经典的解释演绎成文。

但是后来风气开放,考生可以使用譬如《左传》、《国语》等书中的语言,引用《史记》、《汉书》等史书中的语句,甚至引用诸子百家的语言。

陈惇深吸了一口气,搓了搓手。他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冻红了,有些考生已经被冻得不由自主地跺地了。

八股文,破题最重要,你怎么破,就得怎么写,可是这道题该怎么破呢?

第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陈惇不由自主开始默念之后的段落,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大学》开宗明义便是说这修身齐家的话,从“格物致知”开始,达到最后的“治国平天下”,是一步步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

第二句,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这句话是在说人的自然禀赋叫做“性”,顺着本性行事叫做“道”,修道的方法就是“教化”。这句话是在说明人人都有的本性和大家遵循的原则达到“中和”的境界,便是圣人了。

第三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意思是学过的内容要实践它。并不是学过的东西,要时常温习!虽然朱熹在注释中提到“习”字含有的“反复不断”的含义,但习字并不是“重复学”的意思,要大家学习了之后再学习?而且是反复温习同一种东西?不,“学”是“学”,“习”是“习”,从“学”到“习”的过程,是从理论到实践的过程。

第四句,孟子见梁惠王,梁惠王说:“老头啊,你不远千里而来,一定是有什么对我的国家有利的高见吧?”孟子回答说:“大王!何必说利呢?只要说仁义就行了。”这句话的核心就是儒家的核心,仁义。

所以这四句话,怎么才能贯通,且提炼出一条完整的逻辑呢?

陈惇思考起来,他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读书人的最高追求是什么?

毫无疑问,治国平天下!这是第一句引发出来的话。

第二个问题,陈惇问自己,怎么才能治国平天下?

简单,因为《大学》说了,要先格物致知,然后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为什么格物致知之后,就可以治国平天下了呢?

陈惇在这里,不能引用任何除了程朱理学之外的对“格物致知”的理解。要知道,自古对于“格物致知”这四个字,众说纷纭。很多学派都提出了不同的理解,但在科举考试中,陈惇只能用朱熹对这四个字的标准注释:穷究事物道理,致使知性通达至极。

穷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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