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申时一过,原本充足的阳光也变得慵懒起来,不肯再向大地洒下大片的阳光,湛蓝的天空也逐渐浓重,团团白云慢慢地飘游,秋风吹过,又吹落片片树叶,杂役弟子举着扫帚清扫,发出‘沙沙’声。
尚清苑书房燃着暖炉,檀香飘逸,书案上的热茶散发出阵阵清香,欧阳泽隔着书案,仔细地凝视着站在面前的许子宁。
陆士清和许子宁午时初的时候赶回山,回来后换了整洁的衣服,匆匆用了午膳后便来尚清苑复命,一个时辰之后,陆士清告退离开。许子宁本来也想跟着告退,却被欧阳泽留下。当房门紧闭的时候,许子宁不禁打了个寒颤。
之前出了自家师兄隐瞒身世而引发的风波,欧阳泽把自己留下,却始终一句话不说,许子宁就这么低着头,僵硬地站着。
又过去一盏茶的工夫,许子宁再也忍不住了,即刻敛袍跪地,磕了个头,“师父,弟子隐瞒过往,实在不该,还请师父…”许子宁实在说不下去了。
欧阳泽放下手中的书卷,轻叹道,“把头抬起来。”
许子宁身子一震,直起身子,但头还是低着,不敢直视欧阳泽的眼睛。
欧阳泽揉了揉紧皱的眉头,“方才复命时你就一直低着头,你陆师叔离开有一会儿了,你还是一直低着头,为师都没仔细看看你。”
许子宁的身子又是一颤,欧阳泽温和的声音,他还真是不习惯。不敢再迟疑,他试探着抬起头,对上欧阳泽的眼睛,欧阳泽看不出情绪的眼神,让他心里打鼓。
欧阳泽再次打量着他,终于轻叹口气,道,“果然,你和你爹是越来越像了,跟在为师身边这么多年,为师竟是没看出来。”说罢,端起茶杯饮了口热度刚好的茶水,丝丝苦涩在心中蔓延,欧阳泽无奈地笑了笑。
书房之中又是一阵沉默……
欧阳泽神色莫名,似乎是在回忆,“当年你爹离开门派后,音信全无,想必这日子,一定很不容易吧?”
听着欧阳泽的话,许子宁微微一怔,紧接着心底泛起酸楚,“自弟子记事之日起,就觉得爹的生活很忙碌,一直在为了生活而打拼,后来攒了些银两,才勉强开了茶馆维持生计,当年茶楼的掌柜沙博,就是此次在洛家堡为了救弟子而死的沙垭邑。”
欧阳泽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杯与桌面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当真是个忠肝义胆之士,这么多年过去,还不忘了为主家报仇。你爹的眼光果然是好。”
许子宁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欧阳泽深深呼了口气,双眼中似乎流露着许多伤感,“你对你爹的事情,到底了解多少?”
许子宁摇摇头,坦然地说道,“弟子确实不太了解,弟子只依稀记得爹提起过,他一生中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恩师。那时弟子年幼,并不理解爹的意思,直到那日,凌夜宫派来的杀手闯进门来,弟子才依稀知道了些。现在想来,才明白爹口中的‘恩师’,便是师祖吧!”
欧阳泽继续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一直很照顾他的几个‘师兄’……”
欧阳泽沉沉地叹了口气,“许多年过去,门派对你爹的事情也不那么在意了,后来接到暗报,说凌夜宫曾派出大量杀手,暗中寻找许翼平夫妇,便也派出人手,想赶在凌夜宫杀手之前,找到你们的下落,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欧阳泽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记得那年,他带人赶到的时候,发现许翼平夫妇的家已被夷为平地,大雨冲刷着地面,却冲不淡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他们找了许久,才在角落处的一方草席下,找到了夫妻二人的尸体,却独独寻不到他们年纪尚小的独子,许海平。
许子宁似乎也回忆起来了,他那日躲在柜子里,一直到外面没了嘈杂的声音才出来,冒着大雨,无助地哭泣,却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唯恐引来随时可能回来的杀手,当年,他以小小的身躯,将爹娘的尸体拖到角落处安顿好,盖上草席,想寻找到工具挖个坑将爹娘的尸体掩埋安葬,可工具没找到,却又听见脚步声由远至近……
【回忆】
七岁的许子宁,哭着将爹娘的尸体安置在角落处,寻了草席掩盖,一边处理,一边哭,疯狂的雨水打在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流进嘴里。
他满处疯跑,想找到铲子挖坑,却不想,不远处再次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他一惊,以为杀手又不甘心地回来了,连忙再次跑回屋子,躲进带机关的柜子里。
外面的声音由远至近……
“师兄,这里的情形不对,好大的血腥味。”
“那还啰嗦什么?!还不赶快找人!”
紧接着,是一阵唏嘘声,“师兄,这里找到两个人,他们都……”
一阵沉默之后,有人似乎恍然大悟,“孩子呢?他们的孩子呢?!”
“没找到,这里除了他们,没再发现第三个人。更没看见什么孩子。”
“那还愣着干什么,找!还不赶紧找?!”
“是。”众人又是一阵寻找,但始终没有找到什么……
【回忆结束】
许子宁回过神,“弟子那时以为,是凌夜宫的杀手寻回来了。就没敢出来,一直利用柜子里的机关逃到后门。没想到原来是您。”许子宁双眼蒙上轻雾。
“你着实不易,小小年纪,竟如此机敏,为师当年将你带回山,果然是没错。”欧阳泽转动着桌上的茶盏,“子枫他…早就